等夏德峰一走,夏言开始去厨房做晚饭。做好饭之后,端着一碗饭回到东屋。
夏德良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见女儿送来一碗饭,他沉默不语。
夏言坐在床前,温声道:“爸,吃饭了。”
夏德良伸手接过饭,他并没有立刻吃,而是看着女儿道:“言言,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夏言微微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爸你如果有什么话,你去跟我妈说。如果你真的隐瞒了什么事情,我妈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夏德良的笑容有些勉强,片刻后道:“言言,我是想让这个大家庭和谐一些,你能懂我吗?我觉得你是能懂我的,就像你最近努力写稿子,用心把家里的事情一样样都安排好一样,你也是希望我们这个家更和谐,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夏言哂笑一声:“爸,我又不是我妈,你无法用语言对我洗脑的。”
夏德良第一次听到洗脑这个词,思索了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他换了个说法:“言言,我不是要对你洗脑,我是不想让事情闹得太难看,你能懂我吗?”
夏言点头:“我能懂你,但我不认为你这个做法是正确的。这么说吧,屁股决定大脑,你的这个决定与我的利益背道而驰,所以你永远无法从我这里得到支持。不管我妈还是我哥,我们都不会支持你。能支持你的,大概就是我爷奶和我大伯父一家子,因为符合他们的利益。”
夏德良这个时候已经确定女儿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他试探性地问道:“言言,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夏言眯着眼睛反问夏德良:“如果我知道了,爸你要怎么办呢?”
夏德良被女儿问住了,他内心十分纠结,他知道这样有些对不起妻儿,但为了一大家子的和谐,他想先压住,过一阵子再说。
夏言嗤笑一声:“你连妻儿都顾不了,还想着去顾兄弟,爸,我有些瞧不起你了。”
夏德良的脸色有些白:“言言,都是爸不好。”
夏言的脸上又变得平静下来:“爸,你是不是想同时顾着父母兄弟,又能顾着妻儿?我明白跟你说吧,以前你能力强的时候,你可以两头兼顾。现在不行了,你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你现在只能在二者之间做出选择。你如果选择父母兄弟,我们不会怪你,毕竟我们不能让你不孝顺。”
夏德良的脸色越来越白,半晌后,他颓然地低下了头:“言言,我知道了,让你妈回你姥姥家住几天吧,过几天我请人去请她回来。”
夏言知道,父亲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父女两个相顾无言,夏德良沉默好久才道:“言言,是我太贪心了。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糊涂了。”
夏言知道,对于一个想做孝子的人来说,跟父母进行情感上的切割,有些痛苦。
她又下了一剂猛药:“爸,对你的父母来说,你原来是五分之一,大姑去世了,你现在也只算是四分之一。对你的妻儿来说,你是唯一。自古幼童无父母,称之为孤儿。成人死了孩子,最多说一句‘这孩子是个讨债鬼’,然后就丢开了手,毕竟还有别的孩子。”
夏德良猛地抬头,他的嘴唇有些哆嗦,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他现在面临的局面是妻儿要跟他离心,他不能丢弃妻儿,只能舍弃父母。他正在内心做挣扎,女儿的一席话仿佛一道惊雷,直接将他炸醒。
是啊,父母没了他还有别的孩子,可孩子们只有他这一个父亲,妻子只有他这一个丈夫。
夏德良感觉自己仿佛瞬间想通了一般,他纠结了一个多月的心理问题迎刃而解。
忽然,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一个多月的瘫痪生活,将他的精气神彻底打压了下去。
他现在就是一个颓废的残疾人。
夏言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慢慢道:“爸,你相信我,我也愿意相信你。我们家没有蠢人,只要能一条心,我们的日子很快就能过好的。等你将来重新站起来,混好了,家财万贯,你愿意孝敬父母帮衬兄弟,谁都没资格阻拦你。现在你自身难保,先让你的兄弟们去孝顺父母吧,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年大孝子,可以歇歇了。”
夏德良感觉自己这样在女儿面前哭不好,连忙捞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脸,有些不好意思道:“言言,爸听你的。”
夏言嗯一声:“那你能告诉我,那天生了什么事情吗?”
夏德良又擦了把脸:“你大伯父说,想入伙咱们家的机器。”
夏言略作思索后问道:“是不是他不想拿钱,想空手套白狼?”
夏德良感觉有些羞愧,他的兄长居然能提出那种无耻的要求:“你大伯父说,他出一半的钱入伙。但他现在没钱,先欠着,等我们挣了钱先给他分红,然后他用分红还给我们入伙的钱。等还完了入伙的钱,以后挣了钱就要分他一半。”
饶是夏言上辈子见过很多无耻之人,还是被夏德峰这种做法惊到了。这不不光是空手套白狼,这是极度的无耻不要脸!
夏言的薄唇抿了起来。
“爸,我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你无法选择你的父母和兄弟。我问你,若是这事儿换在别人家,你觉得大伯父这做法对不对?”
夏德良又不是傻:“我当时就拒绝了他,他说我不念兄弟之情,你两个堂兄过几年就要成家,家里正缺钱,我做叔叔的既然有本事,总得帮一帮。”
夏言气笑了:“然后呢?”
夏德良气闷地舀了一口饭开始吃:“我没同意,要是你哥哥们成家缺钱我可以帮一帮,但不能这样来占我的机器。”
夏言嗯一声,还不算糊涂,我可以借你钱,不可能分你股份,还是用这种离谱的分股份方式。
夏德峰猛塞了两口饭,继续道:“他见我不答应,有些生气,推了我一下,我反推了一下,他生气了,狠狠推了我一下,没想到当时路边正好滑,我就摔倒了。”
夏言感觉父亲似乎有点破罐子破摔,竹筒倒豆子一般开始唠叨。
“言言你说,这么多年,我对你大伯父和你二伯父家里怎么样?只要我能帮忙,我什么时候拒绝过?可你大伯父越来越不知足,你二伯母更是像仇人一样。”
夏言沉默不语。
夏德良继续抱怨:“我有时候感觉真是心寒,你说我跟你妈图个什么,还不如顾自己算了。”
夏言开口说了四个字:“大恩是仇。”
夏德良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颓丧地回道:“你说的没错,大恩确实是仇。多谢你言言,你点醒了爸。过几天周末,你和你哥一去去你姥姥家里把你妈接回来,我也会把家里的事情做个了结。”
夏言心里畅快起来,对于不知恩的人,只能早日切断关系。
父女两个谈心一场,夏德良现女儿非常有见地,喜欢上了跟女儿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