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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见晏鹄的脸时,黎湫还有些恍惚。
发情期结束那天,他从睡梦中醒来,房间里空空荡荡,晏鹄已经不在了,但他知道晏鹄来过,还陪了他整整三天。
他手里还攥着那张银行卡。
他记得,那是晏鹄哄他用的,因为他一直闹着要去工作。
他哭着要晏鹄释放信息素,恬不知耻地要晏鹄和自己接吻,缠着晏鹄不让晏鹄离开,他也都还记得。虽然因为抑制剂的影响,许多细节都很模糊。
他记得他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晏鹄给他他想要的。这种招数,对晏鹄来说最有用,他以前屡试不爽。
晏鹄也果然给他了,能给的就给了,他要的吻,要的陪伴。晏鹄陪了他三天,没有回公司工作,甚至都没能碰一下电脑。
除了标记和信息素,晏鹄都给了。
发情期的oga最需要的就是这两样,晏鹄却没给。
但是没关系。因为黎湫不需要标记和信息素,他最需要的,只是晏鹄,是那碗被捣碎了山药的山药汤。
黎湫记得那个画面,记得晏鹄低头帮他捣碎山药,也记得晏鹄说“我不回来”。
记得晏鹄拉住他手腕说“黎湫,别抠”,也记得那三针抑制剂真的很疼。
那几个温情缠绵的吻像是场美梦,在晏鹄用出差这种借口来避免与他碰面的日子里逐渐失去温度,他大梦方醒,似乎终于明白晏鹄为什么非要去参加那场竞赛。
和他待在一起能做什么呢,无非是看一场无聊的电影,吃一顿没有新意的饭,听他抱怨,听他发脾气,听他说一切没有营养的话。
这比做低难度的竞赛题还要浪费时间。
听他哭泣,然后守在床边,什么也不能做,就像等他起床,然后迟到,被罚站而不能在教室里好好做题。
这就是他浪费的属于晏鹄本不会被浪费的时间。
黎湫站在东园盛开的那片百合花里,沉默地望向从大门拾阶而来的晏鹄。
晏鹄停住脚步,没想到黎湫会在这里,管家说黎湫平时散步从不会到东园来。他在馥郁的花香里闻到属于黎湫的百合香,那三天里他闻了很久。
晏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离开的时间已经有八天,他不知道黎湫消气没有,他当时想黎湫醒来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他,所以他逃掉了,并且一直不敢回家。
他只是又很想念黎湫,只好偷偷来了东园。
就在晏鹄开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黎湫忽然道:“下雨了,回去吧。”
他这才发现头顶正飘着雨,很小,但他和黎湫的肩膀头发都湿了。黎湫错开他走过去,他转身跟上,和黎湫隔着两步的距离,静静望着黎湫的背影。
回到房间,晏鹄看见那张银行卡被黎湫放在床头柜上,他知道黎湫不会要。黎湫从浴室里拿来干毛巾,递给他,想让他擦一下头发,他却还盯着银行卡。他问:“黎湫,在国外,他们没有给你钱吗?”
答案是肯定的。那很明显,晏鹄也很清楚,但他还是要问,想要黎湫的回答。
黎湫愣了下,很轻地嗯了声。
“那你怎么生活的?黎湫,没有钱,那你是怎么生活的?”
黎湫沉默了很久,他眨眨眼,不去和晏鹄对视,手还举着,晏鹄接过毛巾,听见他说:“帮同学写作业,写论文,跑腿……去饭店兼职,去咖啡厅蹭免费的白开水,去所有愿意给我钱的地方工作。”
晏鹄想象不到。想象不到那个从出生开始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黎湫是怎么做到这些的,是怎么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一边读书一边打工,一边消化掉与父母爱人的分离。
是要流多少眼泪,打碎多少次自尊,然后变成现在这样,不再高傲,不再娇气,不再坏脾气,不再不聪明。
也不再说话。
而这一切的发生,晏鹄也是始作俑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