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奇,宋鉞手下敲點的動作慢了一拍,視線在白玉珠做的耳墜子上稍做停留。
變臉他見得多了,什麼紫的青的黑的白的,總之五顏六色,五花八門,可唯獨沒人當著他的面,變這樣一副羞恥的臉面。
分明前些日子這小公主見到他,那臉色還煞白的像是從麵粉里裹了又裹,沾了又沾,像一隻尚未下鍋的生面圓子。
大魔王,沒想到小公主私下裡是這般稱呼他的。
桑青折在一旁瞧著好戲。
他今日裡來找宋鉞,二人正沿著廊庭便走邊談,路過課室時,恰好在窗欞旁聽見了樂冉的聲音。
出於好奇出於味,桑青折便插了一言,沒成想陰差陽錯,竟聽了這麼一句。
瞧著樂冉那張紅彤彤透著尷尬神色的臉面,桑青摺扇骨敲了敲掌心,下頭拖著的青色穗子晃了晃。
「哦——大魔王,好稱呼,著實是好稱呼。」
話中戲謔打十分明顯。
樂冉,樂冉已經不大敢去看宋鉞面上的神色了。
背後講人家壞話卻被正主聽了個正著的這件事,足以令小公主十分羞愧難當了。
雖然她此時已經不大像最初時那般畏懼宋丞相,亦不覺他如傳言中所講,什麼凶神惡煞,什麼動不動就吃人砍人腦袋之類的,但心底下卻還是十分敬畏的。
這次是罰抄書還是罰什麼?莫不是要罰打手板子罷?
她半耷著眼,絞著手指,不敢抬頭。
宋鉞好像看見眼前多了一隻蔫巴巴的小兔子,連耳朵都無精打采地耷拉下去。
他視線掠過樂冉,又望向她身後另一個,正垂著頭卻在暗中盯看他的小姑娘。
宋鉞莫名想起前些日子裡,這小姑娘護犢子的模樣,他轉了轉指上的扳指,鬆了手,語焉不詳。
「阮尚書家的么女麼?」
一聲哼笑,他搖了下頭,朝前走去。
風掀起他的長袍,影子在陽光下拉長,模糊的輪廓里透著幾分柔和,全然不似往日銳利。
桑青折也搖了搖頭,面上一副愛莫能助的神情。
阮書桃,阮書桃臉都嚇白了。
「我要完了。」宋鉞走後,她趴在案桌上雙眼無神,「他肯定要去告訴老頭子,老頭子肯定要扭我耳朵,不給我吃飯,跪祠堂……」
她趴在那裡碎碎念了一堆,又十分悲痛的去揪樂冉袖子,一雙杏仁似兒的眸里水汪汪的。
「若明日裡見不到我,可記得來瞧瞧我,我愛吃東街那家的馬蹄糕,記得多帶一些。」
樂冉被她扯歪下去半個身子,費勁地朝後往了一眼,又低下頭,小聲和阮書桃咬耳朵,「常公子……」
才堪堪講了三個字,東倒西歪的姑娘立馬挺著脊樑坐了板正,又煞有其事地整理了下垂下的髮絲,偷偷摸摸朝後面去看。
「……不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