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館的後花園離飯廳不算近,但路線還算簡單,韓墨驍按照那人說的走了一會兒便到了。
梁四爺家富可傾城,他房裡不說別的,光那張巨大的金絲楠木千工跋步床就值逢春院全院十來年的用度,要不是白老爹喜歡這些古舊繁縟的中式家具,韓墨驍這個窮酸的孤兒院院長都不一定認識。
他本以為梁四爺房中那麼奢華,這後花園肯定也跟舊社會那些王公貴族家的差不多,亭台樓閣雕樑畫棟、假山魚池戲園竹林、珍奇異獸奇花異草的肯定少不了。
可去了才發現梁四爺品味獨特,這園子大是大,但除了一大池子色彩斑斕的鯉魚和幾個不大的亭子,花園裡全是石頭山和常青樹,一朵花都沒有,更別提其他的了。
韓墨驍溜達一圈,依舊沒看到什麼人,這偌大的梁公館晚上雖然燈火通明,卻安靜得過分,下人們來去都行色匆匆,腳步很輕,還都低著頭目不斜視,也不見交頭接耳,看著極有大戶人家的分寸。
可也沒什麼人氣,好好一座梁公館,要是把燈一滅,簡直和鬼宅差不多。
韓墨驍在池邊看了會魚,吃了生青菜的噁心感也下去了,估摸著覺得梁四爺應該已經洗完澡,他再不去就要不耐煩,便尋著來的路又回去了。
「四爺,我想洗個澡,」一進臥室,韓墨驍就又一次要求道,「在醫院躺了一天,身上也不知道有沒有沾到什麼細菌。」
若不是突然被接來梁公館,他一回家就會先洗個澡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可他今天再不想做,也得把人伺候高興了。
梁四爺穿著絲綢料子的睡袍,頭上的水還沒完全乾,他向後捋了捋頭髮,露出乾淨的額頭,水珠順著英俊的臉龐滑下來,眼神好像也不那麼冷硬了。
他用下巴指了指浴室的方向:「給你十五分鐘。」
「四爺沒著急?」韓墨驍輕笑,轉身進去了。
梁公館雖然是老宅子,不少裝修和家具已經換成了式的,梁四爺的浴室里不僅有帶鏡子的洗手池和式馬桶,還有玻璃淋浴房,靠百葉窗的地方放著一個白色鑲金邊的浴缸,浴缸旁邊有一個金色的電話分機。
也不知梁四爺還有什麼電話得在泡澡時打。
韓墨驍在淋浴房呆得有些久,頭頂上的水還沒停,眼睫毛被沾濕了,他淋著水一時出了神,連有人進浴室都沒察覺。
直到玻璃門被敲響,他回頭,看見梁今曦端站在淋浴房外。
韓墨驍想笑,怎麼還真有人掐著點來敲門的?
梁今曦抬了抬手,轉身將手裡的衣服放在架子上。
韓墨驍關了水,轉過身道:「四爺的衣服我穿不了。」
梁今曦太高,身子又壯,穿他的衣服不如直接穿浴袍,而且前兩次都是這樣的,今天又何必多此一舉?
「衣服是小五的,他身量和你差不多。」梁今曦解釋完,依然站著沒動,也沒有其他動作,只垂著眼隔著玻璃門看人。
儘管臉上很鎮靜,但韓墨驍轉過來時就把兩手交疊握住,自然地擋在身前。
他不習慣這樣被人看。
淋浴間原本霧氣繁重,將年輕男人的身影勾勒得若隱若現。
韓墨驍偏瘦,但骨架搭得相當漂亮,腰窄腿長,身形端正筆直,皮膚白淨,讓水汽一熏,還潤出點不明顯的粉色來。
水停了之後霧氣消散,韓墨驍的臉也漸漸清晰起來,眼睛裡還蓄著水汽,睫毛也是濕的,殷紅的雙唇微微張開,一點唇珠要墜不墜,看上去有點無助,又有些不自知的勾人。
梁四爺今天本想放過他。
挺合意的一個人,既然生著病,寵寵他也不是不行。
可這樣欲說還休的,反而又勾起了四爺的興兒。
「身體還難受著?」他問,聲音已經帶了點啞意。
韓墨驍仰著臉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抬手拉開了玻璃門。
「死不了,」他抬腳跨出淋浴間,赤腳踩在梁今曦的拖鞋上,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將濕漉漉的身體貼上去,輕聲說,「但是也走不動,有勞四爺抱我去房裡。」
薄薄的絲綢幾乎立刻被帶著熱氣的水打濕,滑膩的肌膚部分相觸,帶著熱意和濕滑,絲絲香氣鑽入鼻尖,梁今曦呼吸微滯,矮身摟住他窄窄的腰將人抱了起來。
韓墨驍長腿一抬盤在他腰上,將腦袋枕在他的肩窩,發梢的水滲進藏青色的睡袍里,一點影子都看不見了。
梁公館的跋步床比童氏飯店的要更舒適,梁四爺難得有耐心,把韓墨驍放到柔軟的床墊上,撐在他腦袋兩邊看他:「難受就抱緊我。」
韓墨驍輕蔑地笑:「能咬人嗎?」
梁今曦用拇指揉著他鮮艷的唇:「隨你。」
……
雖然在醫院睡了許久,梁今曦也沒死命折騰,但韓墨驍身體到底還虛著,事後困得差點又在別人地盤上睡著。
不過他一直記著這兒是梁公館,不是他該留下來過夜的地方,為避免自己睡到一半讓人趕下去,他還是強撐到了最後。
等梁四爺終於停下,從背後把他箍在臂彎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摸他的腦袋和後頸,沒打算再來時,韓墨驍從他懷裡挪出來,起身隨便披了件衣服,頭也不回地進了浴室。
原來的衣服是不能穿了,他只好把梁今曦給他拿的衣服穿上。
白襯衫、格子外套、卡其色背帶褲,還有一個棕色的鴨舌帽,尺碼倒是合適,只是樣式太稚氣了,也不知是梁五少爺十幾歲時穿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