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裡裝著她的秘密,她情竇初開時親自藏起來的,半是酸澀半份甜蜜的少女心思。
一如她對他的感情,仿佛永遠都見不得光。
夕陽落下,蟾月登空。
「陛下,宋嬪已經搬去落春宮了。」李福德硬著頭皮,縮著脖子回答。
六月份的天,為何他總覺得脖子涼颼颼的冷,連呼出的氣息都跟著染上冰渣子。
過了許久,本以為不會有回應的李福德忽然聽到年輕的帝王暗啞著聲線問。
「她離開前,可有說過什麼。」
李福德斟酌了一下用詞,才回,「奴才聽說宋嬪進了落春宮後再也沒有出來,連伺候的幾個宮人也沒有出來,不過娘娘離開前很平靜的什麼也沒說。」
至於裡面是何光景,他卻一無所知,不過想來任何一個人都接受不了從寵妃到冷宮的落差,何況德妃娘娘還是如此心高氣傲的一個人。
他能想到的,裴珩自然能想到,但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虛偽的說上一句,「落春宮裡有什麼缺的,記得安排,也萬不能讓其他人怠慢了她。」
裴珩一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依舊是那張眸中噙淚,哭著求他不要走的人,心臟似爬滿成千上萬的螞蟻啃咬得他千瘡百孔。
她本沒有做錯任何事,做錯事情的自始至終都是他!
如果他的心能在狠絕一點,沒有放縱自己的yu望滋生,他一開始沒有把她帶回東宮撫養,或許一切的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他不怪她,最應該怪的人是他自己。
不去見她不是因為憤怒,厭惡,而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只能承認自己是個遇事只會逃避的懦夫。
點著兩盞昏昏油燈的落春宮內。
「娘娘,你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多少也得吃點才行,要不然身體會受不住的。」水桃端著熬好的白粥推門進來。
「我不餓。」坐在床上,雙手抱膝蜷縮成一團的宋嘉榮雙眼無焦距的望著從窗牖照進來,灑落一地的清冷月光。
今夜的月光是清冷的,孤傲的,也和她一樣是不被待見的存在。
「你說,我真的那麼遭人討厭嗎。」所以珩哥哥才會不喜歡她,說她噁心,連他們的過往都要冷酷抹掉。
她只是希望他喜歡她,為什麼他都不允許自己的喜歡存在,還是說自己的喜歡對他而言是一個打擾。
又比如,她的喜歡對他來說是一件噁心的事。
也對,試問天底下的君子,又有誰會被一條毒蛇喜歡上。
越是清楚的明白,她越是想要愚鈍的自欺欺人,不敢直面殘酷的現實。
「娘娘在奴婢的心裡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那些不喜歡娘娘的人,都是有眼無珠的蠢貨。」水桃放下白粥,從身後輕輕摟住她。
「娘娘要是難過的話,可以抱著奴婢大哭一場,然後再睡一覺,等睡醒後一切都好了。」
「可我睡不著。」一睡下,當日的情景歷歷在目,也讓她不斷滋生悔恨。
假如她沒有給珩哥哥下藥,珩哥哥是否就不會再往自己的心上插刀,說她的存在令他噁心,更後悔對年幼的她伸出手,她還能見到他,而不是像現在困在一方小小的四方天地里被他所厭棄。
以前的自己想要見他就能直接去見,現在的自己想要去見,恐怕比登天還難。
迷茫,無助,漂忽的情緒又一次籠罩住她,連呼吸的氣息都瀰漫著悔恨的艱澀。
他不會愛她了。
可她依舊愛著他
yh
,即便她的愛對他來說噁心至極。
六月過後迎來酷暑的七月,每年的七月份上京城都會熱得像個蒸爐,有錢有權的自會尋個清涼之地避暑。
今年帝王避暑的行宮定在去年剛完宮的落霞行宮,隨行的除了心腹大臣還有寵妃,唯獨被打入冷宮的宋嬪徹底活在別人口中的飯後笑談。
雖是笑談,也有人羨慕一個身無外戚的孤女能爬上貴妃之位,更設想如果自己是那宋貴妃,肯定不會像她那麼蠢又惡毒。
浩浩蕩蕩的隊伍中,誰都沒有發現還多了一個身形消瘦的小太監混跡其中,或者有人注意到了,只是並不在意。
穿著不合身藏藍色內袍,戴著一頂三山帽的宋嘉榮走在炎炎烈日下,額間,鬢角不斷冒出熱汗,嘴唇因為缺水發白而乾裂,只有不斷往裡咽著口水才勉強好受一點。
她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山路會那麼的難走,陡斜,太陽曬起來會熱得要人命。
「你這個小太監磨磨蹭蹭的走那麼慢做什麼,是不是存心想要偷懶啊。」穿著甲冑的年輕士兵不滿她總是落在最後。
宋嘉榮抬起手抹了一把,熱得視線逐漸模糊的眼睛,不知聽見了還是沒有聽見的隨口應了一聲。
男人見到她抬起的那張臉,臉上由白轉紅,本來的呵斥罵聲忽然堵在了喉間,支支吾吾老半天才說出一句,紅著耳根不敢在看她,「走快點,不要掉隊了。」
嘴裡忍不住嘟噥起來,一個小太監生得那麼好看做什麼。
雖說落霞宮距離上京不遠,僅憑兩條腿走的宋嘉榮等走到行宮時,兩條腿不但僵硬脹疼得不屬於自己,腳底還抹出一片血肉模糊,皆是由水泡生了磨破,破了又生。
她個頭矮小,又總是落在最後面。遠遠看去像是一隻掉隊的迷路羔羊,弱小,無助,可憐,偏生又那麼的惹人心生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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