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指比划了一点点是多少。
禾央刚刚几乎是两口吞了一只包子,肉包子难免带着油水,她唇部的口红早已经没有了,染着一层水亮的肉馅的油,凑得近还能闻到她身上裹满包子铺的味道。
何城是很讨厌这些味道的。
肉包子的味道让他反感,来自街边店面的混杂的气味让他厌恶。他的身体经过长年累月的糟蹋,已经变得娇柔脆弱,有时候仅仅是一点不习惯的味道就能让他吐整天。
可是很奇怪。
这些味道出自禾央的身体。
尽管胃部仍然有些不适应,统统被多巴胺的分泌压制下去,他的脑部迅速回放在国外时期看到过的各种关于婚礼的短片,最终转变成女人步步生花的场景,唯一的变化是,广告片的女主人公变成禾央。
何城在脑海里幻想过很多次禾央,那些禾央有静态的有动态的,全部都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偷|拍的,哪怕偶尔做出某些亲密的幻想,他清晰知道都是假的。
因为是假的,他在短暂的欢愉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将他席卷的悲伤和绝望。他怕到死这些都只是幻想。
当禾央真切出现在身边。她明亮的眼神,温柔的面容,微微带哄的语气,像极了平静海面突如其来的风浪,他完全失去了自主反应的能力,只能呆呆的、像个傻子似的看着她递到嘴边的包子。耳根热得不像话,或许连脸颊都烫起来,但他完全没感觉了。
禾央举着包子的手有些酸:“张嘴呀!”
何城张开嘴巴。
禾央往他嘴边送了送。
何城顺从低头,张嘴咬上,视线飞快扫过禾央的脸颊,眼眸蒙上层羞涩的迷雾,可惜禾央全程注意包子,没发现他这饱含深意的眼神。
“咬多了。”禾央收回手,稍微提高声音:“不能咽下去,你只吃包子皮,把肉馅吐出来。吃了又得难受。”
她紧紧盯着他的嘴唇,像个严肃的、冷漠的包工头,生怕手底下的工人有偷奸耍滑的。何城当然是很听禾央的话,口腔里肉馅的味道一方面令他浑身不适应,另一方面又像是最甜的蜜糖,他整个人都好似因为这一小口包子皮飞往云端。
禾央一口咬掉剩下的包子,脸颊鼓起。
将手里的塑料袋递到桌子上。
“把馅吐在这里面。”像个尽职尽责的老母亲。
何城低头,尽量让自己吐东西的动作文雅一些,然后他咽下那口从禾央嘴里“抢”来的包子皮。
禾央剥开茶叶蛋,这次她不管别人。
本来买的早饭是按照她平时饭量的一半买的,又分出一个半的包子,只剩下这么一颗茶叶蛋。她心安理得、又小心翼翼地咬掉半颗鸡蛋,不等咽下第一口,又迅速吃掉剩余的。
旋即抽出卫生纸擦擦手,撇眼余光偷瞄自己的何城:“我熬的小米粥很好喝的,不要总想着吃外面买的东西,那些东西你都吃不了。鸡蛋羹和茶叶蛋都是鸡蛋,你吃鸡蛋羹就好了。”
何城淡淡唔了声,极其珍惜地吃早饭。
用餐完毕。因为何城鼓针的原因,最后一瓶吊瓶流速调得比之前慢很多。
禾央本来还端正坐在凳子上,后来搬着凳子去了床尾,床尾有栏杆,她胳膊肘撑在上面,低头玩手机。
“你今天,不上班吗?”何城问。
禾央关掉手机:“我请假了。”她眉尾微微上扬,嘴角翘起:“还记得昨晚上吃饭时我说过什么吗?咱俩既然是邻居,以后要互相照应,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像昨天晚上那种事情,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的身体最重要,明白吗?”
何城的眼神变得柔软又触动,他的心脏酸酸涩涩的,是禾央给予他的全新的感觉,他捻了捻指腹,有些痒,像是从心头钻出来的。他下意识垂下目光,不想让禾央在这一刻看到他心底溢出的阴暗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