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桌之人一愣。
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了王子腾一眼。
“人命关天,当时必然是救蟠儿的命更重要!”
王子腾不悦道,“我可是大费周章给金陵应天府尹贾雨村许了愿,人家才帮了我们瞒天过海,假死脱身。”
薛姨妈道:“当时出事,我本欲抚恤冯家,大哥却说不必理会,凭他们怎么告……凡事有大哥哥周旋。”
王子腾又喝了一大口酒,吐口浊气:“若非我斡旋,冯家告了一年,不也没事吗?小妹怎么又扯上这事了?”
薛姨妈道:“大哥如今位高权重,能否在这大乾一手遮天?”
王子腾脸色一变,道:“小妹慎言,你可知高处不胜寒?
大哥我走到今日,步步惊心,如履薄冰,朝堂险恶,正所谓登高必跌重,一个不慎,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啊!”
……
薛姨妈道:“问题是,一个死人却出现在都中,前些日子又和仇都尉之子打架,而且已被多人看见。
一个死人又活了,若是御史台不要命的疯子参贾雨村一本,弹劾其渎职,大哥可能捂上盖子?”
“你说什么?”
王子腾顿时脸色巨变,双眼圆睁,腾的一下站起身子,随即漆黑如墨的浓眉之间蹙成“川”字,来回踱步间,显然还在推演薛蟠的事情一旦东窗事,波及面有多大。
“当下是我升迁的关键时期,这个把柄太过明显,甚至太过幼稚,是我疏忽了……
我也没想到蟠儿这个孽畜来到都中,愈的放肆了。
一旦翻案,说不得就是官场地龙翻身,万不可出差错!”
“小妹,不是我说你,蟠儿这个孽障也该好好管管了,惹下泼天大祸,累及了大哥,你能扛得起?”
王夫人皱皱眉不悦斥责道。
“他舅老爷,蟠儿的命案的确是个极大的隐患,”老太太拧眉道,“一旦旧案翻出,也会牵涉到你妹夫政儿,毕竟,贾雨村是政儿保荐,还得想法子从根上解决才是。”
“御史台的确有群疯子,一旦弹劾麻烦不小啊,莫说升迁,能稳住现在的位置都是好的……”王子腾说完,双拳微微紧握,觑着眼左右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一口一个刺耳的孽障、孽畜,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薛姨妈脸上。
她骂儿子孽障,却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爱。
兄长与姐姐骂薛蟠,并无一丝亲情,满满的恶意啊?!
恨不得薛蟠死掉才好。
薛姨妈抬眼直视王子腾诡谲闪烁的眼神,有种从未有过的陌生,声音很低却异常坚定。
“老太太并大哥哥,我儿薛蟠再不成器,也是我儿子,他不好,自有我教训。”
老太太与王子腾眼中充盈着不屑和恼恨。
还未张口,薛姨妈继续道:“蟠儿的隐患,我已从根上解决了,断不会累及了贾家与王家。”
“哦?解决了?”王子腾斜蔑小妹一眼,充满不屑和质疑,“你如何解决?”
薛姨妈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出神地望着微漾的茶汤,按捺住起伏的心绪,轻缓道:
“前几日,我启动了紧急飞鹰传书,告诉金陵重金抚恤冯家,横竖他家儿子已死,高低不过想多讨要些烧埋费,给他们就是。
毕竟,冯渊抬回去三天后才死。
金陵也回信了,最后,赔了三千两银子。
冯家去应天府尹撤诉,言称冯渊原本是沉疴痼疾作,加上生闷气,是自个呕死的。
民不告官不究。
冯家撤诉,一了百了,彻底了结。
多简单?就是三千两银子的事,却差点让薛家万劫不复!”
王子腾与王夫人赫然一震,隐晦对望中,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与不解,重新认识般,上下审视打量薛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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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王子腾击掌,皮笑肉不笑道:“小妹这手漂亮,花点银子让苦主撤诉,便将所有的后患消匿于无形,这手玩的高明!”
薛姨妈低眉顺眼道:“我也算松了口气,不会因薛家,累及到贾府和大哥哥。
关键,蟠儿也恢复了活人的身份,可堂堂正正做人,他再不济,也是薛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一直垂着眼睑事不关己的王夫人,摩捻佛珠的手紧缩了一下。
王子腾眼中赫然闪过一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