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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破茧（第1页）

初夏的天气已经初显峥嵘，太阳无情的炙烤着每一个胆敢暴露在它面前的人。

镇子中央大道的青石板路被日头晒的滚烫，路上的行人也是少之又少，两边的店铺基本上都是虚掩着门。

宾悦客栈里的情况也是如此，闷热的天气客栈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掌柜的扇着扇子不断的驱赶着燥热，还得不停的往嘴里灌着茶水，汗水还是不停的从帽檐下的额头不断往下滴，把绣着如意、云纹的绿色绸缎短衫都打个湿透。跑堂的伙计更是难受，已经是热的满脸汗水了也不敢擦，因为擦了还是会不停的冒出来，让吹毛求疵的掌柜看见了还可能要被扣月钱，只能苦苦的忍着期盼天色赶紧暗下来。

就在客栈里二人百无聊赖的时候，虚掩着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门里的伙计刚想堆起笑脸相迎，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那推门的胳膊像粽子一样裹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也是脏污不堪，往前看去，一个皮肤黝黑、骨瘦如柴的少年脸上堆满谄媚的笑站在门外：“大爷，给点吃的吧，小的三天没吃饭了。”

伙计见此被炎热天气和苛刻掌柜积压的怨气瞬间化为了怒气，朝着门外的乞儿一脚就踹了过来，门外的乞儿也不躲不避，一脚被踹出屋外滚了一个圈儿，才躺在了被烤的火热的大马路上，乞儿也不嫌烫，还在乞求：“行行好吧~爷，给口吃的吧，我快要被饿死了。”

伙计越看越气，大声喝道：“滚！再敢来我打死你！”

乞儿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并且顺势爬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伙计的脚腕，嘴里还嘟囔着一些什么万事如意、身体健康之类的万福词。

伙计只觉得那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腌臜胳膊抱住自己脚踝之后那黏腻的感觉让他恶心异常，他用力的一甩腿，直接把乞儿再次甩到大路上去了。

还不待他作，大路上躺着的乞儿先了癫：“打人啦！救命啊！这宾悦客栈的掌柜伙计要我的命啊！”

这叫声凄厉无比，仿佛是杀了猪似的：“我可怜一个乞儿无父无母，要点饭就图活命，这俩人却想要我的命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顿时附近的商铺里的老板伙计们都伸出头来看热闹，乞儿仿佛犹若不觉的再次爬到客栈门口的台阶上，半个身子趴在门槛里，嘴里还在不停的嚎叫着。客栈的掌柜和伙计被这嚎叫惹的极为恼怒，但又被四周的邻居们看的如坐针毡，掌柜只好心疼的从早上刚做的烙饼堆里拿出三个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一个，把剩下两个饼丢给这瘦乞儿，打着他赶紧离开。

没想到乞儿却根本不满足，还叫着：“你俩人给我打成这样，胳膊都给我打断了，就给一个饼就想给我打了？”

掌柜的顿时怒极反笑，皮笑肉不笑的问道：“那你还想要什么？”

乞儿顿时也不顾掌柜嫌弃的眼神，硬是贴了上去，小声附耳道：“顺便给我拿点碎银子治治伤不过分吧。”

面对这贪得无厌的乞儿，掌柜显然是忍无可忍，还是那副笑脸但语气却十分冷淡：“来来，进屋我来给你拿钱。”

小乞儿却死皮赖脸的很，说着什么不能脏了你的地，死活都不进去。伙计想动手，他就开始放赖，几次拉扯给掌柜弄的也是烦躁异常，本来就是燥热的天气，又遇上这种无赖的人，眼看着小乞儿又想开始作，掌柜忍着肉疼从腰间摸出两个铜板扔在了地上，乞儿立马趴了上去捡起来塞进怀里。

“怎么样？能走了吧？”掌柜就差下一秒就要打人了。

“走了走了，老板今年大财。”黑瘦乞儿一边收好铜板站起身来，趁着二人没有防备从旁边装烙饼的簸箕里一把抓了四五个烙饼出来。

“你！”掌柜一看动作刚想作，但看着雪白的烙饼上被乞儿乌黑的手摸过的地方留下的黑印子，只能恨恨的从牙间崩出一句：“滚！再让我在这条街看到你，我把你狗腿给打断！”

乞儿笑嘻嘻的把剩下的烙饼塞进怀里，鼓鼓囊囊的塞了一堆，手里还拿着一个顺着大道边走边吃。

就在黑瘦乞儿吃的正起劲的时候，突然面前一个人站定，堵住了乞儿的路。

黑瘦乞儿抬头看去，一个长相俊秀、身材挺拔的少年正站在他面前，怔怔的看着他。

“小…小哑巴…”俊秀少年正是陈大彪，看着面前骨瘦如柴的乞儿，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乞儿却仿佛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嬉皮笑脸的舔舔嘴唇问道：“大爷你可是把我认错了别人？别慌，你只要给点银子，你让我扮谁我扮谁。”

陈大彪看着面前说话的乞儿，心里又震惊又难过，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恭喜对方可以说话了？还是说自己认错了人？可是那破烂衣衫下露出的小腹上明晃晃的一个已经愈合的椭圆形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据，但是他现在这副样子，又怎么去拆穿呢。他心里翻江倒海，但表面上只能不做声色的抱了抱拳：“不好意思，认错人了，这是些碎银子，你拿去花。”

黑瘦乞儿笑嘻嘻的接过陈大彪手中的银子塞进怀里，然后弓腰深深的一拜：“感谢公子大恩大德，祝公子家人健康长寿、公子无往不利、家族蒸蒸日上，来日我必衔草报恩，以报公子今日的慷慨解囊、雪中送炭。”

这熟练的一段词把陈大彪接下来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嘴里，只眼睁睁看着黑瘦乞儿嚼着烙饼从自己身边走过，直到街道的尽头消失不见。

当夜，一个荒废的破庙里。

一群乞丐聚集在这里，相互交流着白天所得。不过这些人也是有自己的小圈子，都是三五成群的围成各自圈子。

角落里，白天的黑瘦乞儿和另一个年龄更小的乞儿并排躺在地上，小乞儿一边吃着烙饼一边嘟囔着问道：“罗生哥，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开心啊。”

黑瘦乞儿本来在闭目养神，忽的睁开眼睛斜着看向小乞儿：“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开心的。”

小乞儿显然对他非常了解：“你看看，我这一说你就着急，还不是不开心。怎么了？今天带了这么多吃的回来，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吃你的东西吧。”被称作罗生的黑瘦乞儿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然后就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小乞儿也在专心的吃着手里的烙饼。

突然叫罗生的乞儿又蹦出来几个字：“今儿个遇到熟人了。”说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小乞儿当然清楚，他们这种身份遇到熟人只会让人难过，于是也不搭话，专心的啃着饼，只是这嘴里的饼越来越苦涩，吃着吃着竟然哭了出来。

罗生听到动静赶忙扭过身子来，小声的安慰道：“别哭了，我今天都给你带饼吃了，明天给你带更好吃的。”

泪水在小乞儿乌黑的脸颊上滑落，带出一道雪白的泪痕，罗生小心的用身上的脏衣服一擦，又把小脸糊的乌黑。不过听到罗生的话，他的抽泣声也渐渐小了下来，缩了缩身子，紧靠着罗生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夜，罗生再次回想起了自己这个叫罗烈的名字，还有那一段惨痛的记忆，他甩了甩头，仿佛要把这段记忆甩出大脑，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老子现在叫罗生，一辈子都叫罗生，不叫什么罗烈，更不是什么小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