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恍惚间,隐约感到对方周身散发出的丝丝凉意,这骤然提醒了嬴政——人正是病着。
极快地掩藏住了方才的情动之色,嬴政将二人分开,极力地将这一切阻止在半途。神情恢复成了一贯的平静,他清了清嗓子,道:“你方才……要说什么?”
扶苏气息里仍带着低喘,抬手蹭了蹭有些破损的唇角,垂眼慢慢笑道:“扶苏之言,尽在此中。”
嬴政没有接口,他只是收回目光,站起身来,道:“你且休息罢。”说罢没有迟疑,便举步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扶苏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末了他举起手,低头看了看自己右腕。右腕上皮肤苍白如雪,一圈尚未淡去的红痕却是分外显眼。
这究竟是真是假?自己……究竟是真是假?
忽然又自嘲地笑了,人在局中,原来便这般看不清么?
但至少有那么一件事……已然足以肯定。
扶苏在养病十日之后,便前往嬴政的房请安。入了房,却发觉胡亥亦在里面。
虽然卧病在床,这些时日里扶苏却也听到了不少风声,自然明白自己随军督粮的这段时日里,胡亥已然一跃而起,深得嬴政之心。嬴政时常在朝臣前面,赞他直率可爱,如此一来,朝臣自然也趋之若鹜。
纵然扶苏赞不明白其中缘由若何,但却知道同赵高一定脱不了干系。
不过今日,赵高倒是不曾来此。
上前给嬴政行过礼后,见胡亥仍在摇头晃脑地背着法家典籍,扶苏便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嬴政的目光偶尔淡淡地扫过他这边,但短暂的四目相对之后,却又极快地挪开。
但扶苏已然能感觉到,二人间的关系,自打自己那一病后,已然有所不同了。
正此时,门被推开,却是宫人领着徐福走了进来。
嬴政当即抬手止住胡亥,转向徐福道:“如何亲自来了?”
徐福上前拱手一礼,又对一旁的扶苏胡亥各自一礼。
扶苏淡淡颔首,便听他对嬴政道:“听闻陛下近日身子略有不适,怎敢不前来探问?”
“倒也并非不适,”嬴政略略展了展身子,道,“只是时常觉得乏困而已。”
徐福敛了眉,“除却乏困,可还有其余不适?”
嬴政摇首道:“仅此而已。”
“若是只觉得乏,倒也并无大碍,兴许只是天气已渐渐入了秋的缘故。”徐福忖思半晌道,言语间当真是目不斜视。
扶苏看在眼中,却忽然起身道:“父皇,二人以为,还是请御医来看看更加妥当。”
胡亥闻言,骤然看向扶苏,听出他言下之意,分明是说那方士不足为信。却不知,这方士实则是他请来的,为何却要极力与之撇清关系?
莫非……是觉出了徐福已有二心?念及此,他手心不禁出了些冷汗。然而赵高偏生又不在此处,便越发觉得六神无主。
而嬴政听闻扶苏之言,倒也并未动怒,只是摆摆手道:“不必了,朕自有考量。”
宁信方士不信御医……扶苏心下暗想,且不论是否当真有蓬莱仙境,有那长生不老的仙药,此人前世既能让嬴政对此事深信不疑,便果真是有几分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