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乖,你难道想本王到阴曹地府里再和你算账?」
陌玉仍是坚持,「王爷不走,陌玉也不走!」
远处的岸堤又被冲毁了一些,情势危急,淮王容不得他的坚持,单手将他从水里托了起来,大声的命令的口吻,「快点上去!」
「我不走!」陌玉同样大声地回拒。
「你在闹什麽?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和本王对著干?!」
「我……」
陌玉一下失声,低头,正对上淮王一双坚定的眼神,一点都不容他抗拒,就像往常的种种,总是霸道而强势地替他作下决定,让他不得不为著他的一个举动,一句话,或是踌躇,或是难过,又或者是欣喜。
绮香阁的日子,在封若尘的庇佑下,平静而淡然,而在他身边,整个生命似乎染上了浓墨重彩,一切都鲜活明亮起来,原以为脱离风尘,能过上平静恬适闲来抚琴弄草的生活便已是满足,却在遇到他後,一切都不同了……
应该是……喜欢上了他吧?
不同於对若尘的感情,而是那种炙烈的,自心底油然而起的狂热,抑制不住,控制不了,焚心蚀骨那般。
相处了这些时日,他明白,其实他并不若世人说的那样,顶著闲王的绰号却是明察暗访地为江山为百姓在做事……而自己不过抚抚琴,唱唱曲,再做不了别的……
见陌玉看著自己直发愣,淮王催促了他一下,却不想那人眼眸星湿,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脸上,混在劈头盖脸落下来的雨水里,依然温暖烫人。
他……是为著自己落泪?
这样一想,淮王心里竟是一阵激动,那样一个傲气倔强的人,肯为他落泪,是不是意味著……?
得了他的身,便想得到他的心,得了他的心,又想得到他的情,而现在,得了他的情,却是要……
淮王放柔了目光,细细地看他,视线顺著他无双的容颜一点点摹描,「初遇你时,再对你好一点就好了……」
陌玉伸手搂住淮王的脖子,递上自己的唇,「陌玉不曾责怪过王爷……」
人生若之如初见……
那一夜,围墙边,抬眸低头的匆匆一瞥,便将彼此拴在了一起……
冰冷的雨水,浇不灭唇吻间的炽焰,陌玉伸出舌头缠绕上淮王的,如此地主动,让淮王也失了自觉,追逐上去,彼此纠缠搅扰,仿佛一世也分不开。
「你还说不曾怪过本王,本王的手指都差点被你咬断!」淮王调笑道,抓著树枝的手早已没了感觉,而托著陌玉的手也渐渐使不出力气,便将陌玉又往上托了一下,让他更接近上方的树枝。
陌玉没有伸手去抓树枝,而是去解自己的腰带,淮王不禁疑惑地看著他,却见他解下腰带後用那腰带将自己抓著树枝的手和树枝紧紧缠在一起。
「你做什麽?」淮王吼道。
陌玉不声响,直到缠好绑完,才低下头来,红著眼看向淮王,蓦得抱住淮王又是深深地一吻。
「你究竟……要做什麽?」唇舌交缠,离别的心绪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淮王扭过头避开他,却被陌玉捧住了脸躲也躲不开。
兀长的吻,在身後堤坝溃塌声里恋恋不舍的结束,陌玉看著淮王,眼神执著而鉴定,「我要王爷的心里……」
「除了江山,便只剩下无双!」
混浊的江水挟巨浪涌来,抱著他的手一点一点松开。
「不!」淮王挣了挣被绑住的手,却是没能挣开,「不,本王不许你这麽做!你听见没有?」
陌玉只是勾起嘴角,淡淡一笑,笼了层雾一般的虚无缥缈。
浪头掀来,淮王手上一松,那抹白影已被带出丈外。
「陌玉──!」
他看到他惊惶的眼神,听到他凄厉的呼喊,这便够了……
少衍,我许你一个来世,只做你的无双……
公子无双35
洪水形势浩荡,触目所及,皆是惊慌失措的百姓,争相往高处逃去,稍微跑得慢一点的便被汹涌如出笼猛兽的洪水吞噬,再不见踪影。
低处的地方已辨不清原貌,混浊的江水里满是残枝断木,锅碗瓢盆,死去的家禽牲口,还有从上游冲下来的,涨得面目不清的尸体……
雨止天清,淮王站在高处,手里攒著那条陌玉用来绑住他手的腰带,视线紧紧盯著远处的水面,只要稍有一点动静他脸上就一阵紧张。
淮二上来禀告,「回王爷,晋王残余的人马已全被镇压,宋知府业已被拿下。」
淮王良久才回过神来,「陌玉呢?」见淮二犹豫了下,箭步上去抓著他的衣襟将他一把从地上拎起来,「本王问你陌玉呢?为什麽到现在都没找到?」
「回王爷,淮七已经带著人马顺著下游去寻了,可能再过不久就能将公子找回来。」
淮王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莘莘地松开淮二然後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腰带,「去把宋遥给本王带来。」
淮二退了下去,接著宋遥被押上来,宋遥见到淮王也不下跪行礼,傲骨铮铮地站在那里。
淮王听到身後的脚步声知是宋遥被带来,但没有回头,视线落在前方,道,「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洪水滔天,民不聊生,十室九空,饿殍遍野。」淮王转向他,略显疲惫的脸上一派肃严,「就算再塑造一个太平盛世,也是奠基在这数十万黎民百姓的性命之上,何等罪孽?你看看!你好好看看!」淮王一把抓住宋遥的肩膀,将他推到前面,「你看清楚了,这里,那里,你曾经走过的街道,曾经坐过的茶楼,多少你熟悉的人,现在全葬身这滔滔洪水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