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這處匿了不到半個時辰,聽她們嘰嘰喳喳說蘿蔔提南瓜,也待不住了,又趁著天擦黑衙差交接,去了入二堂的屏房。窩在這裡,能聽著大堂和六房的動靜,還能留意周青雲行蹤,比先前更好。
他聽見周青雲打發衙差去叫了周師爺、馮主簿、林大使,忙用鳥哨傳信給殷若和千渺。
千渺拉不下面子賴上去,便吩咐殷茵:「你姐姐耳根子軟,容易被人慫恿,我擔心她,你跟著去,有什麼要緊的事,儘早知會一聲,我好替她周全。」
「師兄放心,我絕不會被他們收買。」
千渺笑道:「你是我妹子,我再放心不過。去吧。」
殷茵走遠了,千渺收了笑,對著面前的空座道:「我來得晚,他們手裡怕是有些東西了。房家那位,露兩分藏八分,靠不住,要辦成大事,還得再想法子窺探。」
房樑上有窸窣,很快便停了。
千渺提筆寫下一個「忍」字,剛放下筆,又拿起它揉成一團,另起一稿,換了字體寫上幾句詩,塞進信封,打發候在門外的小廝去送。
二堂沒有別人,靜得讓人心慌。他仰頭望著那棵不打算落葉的桂樹,鬼使神差地念出了「落葉亂紛紛」,隨即又嗤鼻一笑。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
周青雲不過是靠著上頭的庇護,憑運氣一番亂來,自家只要謀定而後動,便能不動聲色地借他拿下這裡,坐享漁翁之利。
人齊了,大鍋子一架,一人配一把做的板凳,圍著爐子開吃。
馮康忍不住奉承一句:「這肉真香。」
「糖油餅不香了?」
馮康閉嘴,殷若偷笑。她起身把大門敞開,回頭一坐下便小聲道:「其實昨晚我聽見了一點消息。」
鍋子裡湯汁咕嚕咕嚕,她說得小聲,眾人要全神貫注才聽得清,這門又敞著,反倒不怕被人偷聽。
她剛要接著往下說,聽見點動靜,忙住了嘴,回頭一看,殷茵不請自來,大步朝這裡邊走。
周松翻了個白眼,殷茵回敬他一個,不太客氣地說:「姐,我正到處找你呢,原來你躲在這。」
「什麼躲不躲的?這是大人體恤,喊我過來多吃兩口。你有事,那我們到外邊說去。」
殷若起身,走到桌邊,放下碗筷,挽著殷茵要往外走。
殷茵掙脫她,氣勢洶洶地說:「我做事正大光明,沒有不可對外人說的,大人在這請客,熱熱鬧鬧,我就不往飯堂去了。」
周松也不客氣,嗤笑道:「請客請客,請來的才是客,對不住,這裡沒有多餘的碗筷。」
「你!」
殷若也惱,拽住她往外,氣道:「你這是做什麼?凡事動動腦子。你無品無級,非官非吏,在衙門裡直闖,說話這樣魯莽,憑的是什麼?多虧大人有度量,不同你計較,換個人試試。」
殷茵不服,撇嘴道:「他算個什麼……」
殷若順手給了她一嘴巴子,惱道:「你想壞事,只管鬧,若不想,就在外邊好生待著。」
她轉身回屋,拿回碗筷,坐下先道歉。
方才那聲脆響,大夥都聽見了,就連周松都不好意思怪罪她,悶不做聲夾菜吃。
周青雲笑道:「叫你們來,是剛得了點好消息,楊文私藏的東西,有了眉目,湊巧和另一件事也有關聯。跑一趟,興許能辦好兩件事。」
周松管著錢,就愛看到有進帳,忙問:「藏在什麼地方?」
周青雲先看馮康,問他:「這裡有幾座庵?」
「早年間有四座,如今只剩城東那個落梅庵了。」
「那就是這了。楊文從前愛往這裡去,王福說喬四的娘在庵里。寡婦獨子,這婦人不在兒子身邊照看,替他籌劃娶妻生子,偏要在庵里住著,不合常理。平白無故不好下公文搜查,帶上一斗糧,就說是供奉,順道四下看看方不方便安頓家中老母。這事最好去個生臉,我要去無盡寺,你們快替我想想,找誰去更好?」
林密見其他幾人沒吭聲,慢條斯理答:「我去吧。」
「好,再帶一兩個人,別落單。看出什麼來了,也不要輕舉妄動,凡事穩妥為上。」
周青雲抬頭看一眼院中生悶氣的殷茵,見雀兒有意無意接近她,笑了,回頭接著說:「周守備在城裡,想必會陪著周老夫人去拜佛。我跟去無盡寺,隨便扯幾句,回頭就說是他有事,叫我派人往同志和礬山兩縣去。這事你們誰願意去,這兩日好生考慮下。」
殷若知道他是要查倩兒蹤跡,不假思索答:「我去。」
林密要查岳家過路信息,不願意錯過機會,跟著說:「我去。」
不知怎麼的,馮康也要湊這個熱鬧,垂著頭說:「我與那邊的三老爺有點交情,我也去吧。」
「好!」
殷若回頭瞧一眼院中,壓低了聲說:「房家那幾座院落,連鳥都不許飛過。我不想白跑一趟,就在東側院蹲了會,聽見兩個值夜的婆子抱怨。一個說她們房裡這位老太太,天天折騰,恐怕活不長了,死了也好,我們少受些罪。一個說我早知她活不過老夫人,人家有神仙保佑,都說老來忌嗔怒無度,她這樣沒日沒夜地鬧,把福氣都攪散了,怎麼斗得過?」
幾人都聽得明白,這是房老爺的祖母和嫡母。
周青雲嘀咕:「婆婆長壽,一直掌權,按說她早該認了,怎麼突然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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