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
沈静姝披着条米白色羊绒毯子,窝在卧室阳台呆。
暖阳明媚,阳台对面那堵蔷薇花墙在冬日凋谢,只余丝丝缕缕的枯枝在和煦的阳光下,相互勾缠。
生理期虽然让身上倦怠不适,但却给了她一个窝在房间的借口,不用下楼去和6家人尬聊。
也是亲身经历了,她才懂得从前剧团那些女同事们说的儿媳妇在婆家就是外人,表面就算再融洽,但到底隔了一层,是真情是假意,心照不宣罢了。
往日就算跟自家亲舅舅、亲姨妈聊天,也聊不上多久,何况是毫无血缘、又隔着阶层的6家人。
她现在只想回家,回到奶奶身边。
过年的意义不就是和家人团聚吗,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形单影只的在家里过年,自己呢,在这座豪华奢丽的漂亮房子里,像在坐牢。
“啪嗒”房门被推开。
沈静姝稍偏过头,就见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缓步朝她走来。
高大的身躯挡住阳光,阴影自上而下,他嗓音温沉“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静姝握着手机,朝他笑笑“躺着不动就挺好的。”
6时晏看着面前这张莹白的脸庞,她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虚虚浮在面上,底色是化不开的惆怅。
好像从回到锦园开始,她就变得拘谨。
沉默片刻,他提议,“去影音室看场电影”
沈静姝想了想,点头“好。”
与其坐在这里呆,不如找点事做。
影音室在三楼的走廊尽头,很大的私人影院,整整齐齐摆着两排红色皮质沙,暗紫色窗帘一拉上,仿佛与世隔绝般。
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部口碑不错的贺岁喜剧片。
两个小时的电影,沈静姝被逗笑两回,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不过这份放松并没持续多久,等到夜幕降临,全家人齐聚在楼下吃年夜饭时,无所适从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新年新气象,大家也都穿上了新衣裳。
贺珍穿着条洋红色刺绣牡丹裙,下午还去烫了个头,人瞧着也精神不少。
6子瑜身着红白交织的高领毛衣裙,栗色长微卷,酒红色粘亮片的美甲在灯光下布灵布灵闪光,衬的一双手越白皙娇嫩。
沈静姝和6时晏下楼时,6子瑜正将美甲展示给6子璋看“怎么样,我的新美甲漂亮吧”
6子璋眼皮都没抬,敷衍应着“好看好看,你最好看。”
6子瑜撇了下嘴“臭直男。”
转过脸见到沈静姝和6时晏,她神色微变,老老实实打了声招呼“二哥,二嫂。”
6时晏没出声,沈静姝朝她笑了笑,瞥过她的手指甲,客气夸道“新美甲吗好看,很有过年的氛围感。”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被夸,哪怕这夸奖来自于并不那么喜欢的人,6子瑜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是吧,我也觉得好看,做了两个多小时呢”
一旁的贺珍见沈静姝下楼了,关怀道“静姝啊,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如果还痛的话,叫佣人去买点止痛片回来。”
沈静姝笑道“多谢伯
母关心,休息一天好多了。”
贺珍点头“那就好。”
又寒暄了一阵,佣人过来传话,说是年夜饭准备好了。
贺珍应了声好,吩咐佣人请6老爷子他们出来吃饭。
餐厅那张红木大圆桌上摆满了丰盛菜肴,一道道珍馐在明亮的暖黄色灯光下,宛若宫廷御膳般精致。
电视开着,央视春晚一片红红绿绿,蹦蹦跳跳的动静,很适合作为年夜饭的背景音。
“静姝,你多吃些。”6老爷子温声劝道,又感慨“你奶奶就是太见外了,本来我想派车接她一起过年的,她偏不肯来。”
沈静姝浅浅笑了笑,将奶奶的“推辞”复述一遍“奶奶说,晚上还得给我爷爷、爸妈他们供年饭,不好离家的。”
对老人家来说,一些刻在骨子里的老思想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在奶奶看来,娘家就是娘家,婆家就是婆家,哪有女方带着奶奶到男方家过年的道理,不成体统。
白日里,沈静姝想在电话里反驳她,那又有谁规定,结婚后必须到男方家过年呢
但这话她也只心里说,说出来,除了让奶奶生气,改变不了什么。
且说饭桌上,6家人其乐融融,推杯换盏,聊着家长里短。
沈静姝默默吃着东西,她本就是个不擅长交际的性子,与人相处也都是温吞慢热的,何况6家人聊的话题,她也插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