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林硯呢?」他問。
「林硯跟你二哥去了街上。」林長濟板起臉來:「你又逃學了?」
「沒有。」林長民慢慢吞吞的進屋:「我娘說,束脩被我爹沽酒喝了,我爹說不讓我念書了……」
「渾說!」林長濟脫口了一聲,忙是改口道:「二叔怎麼會不讓你念書呢。」
「真的,前幾日仁濟坊的藥鋪里招學徒,我爹想送我過去,我娘讓我來問問,林硯去不去。」林長民道:「大哥,林硯恢復的怎麼樣了?」
其實林硯醒來的第二天,二嬸柳氏便領著林長民來看過,二叔倒沒露面。用林長安的話說,除了借錢的時候跑得勤,就算他們家的房子著了火,二叔林榮禮都不見得過來唏噓一聲,涼薄的很。
二嬸嬸倒是待他們兄弟極好,林長濟剛喪妻時,林硯年幼,是二嬸三天兩頭跑來照看,洗衣做飯照顧孩子,很是幫他們度過了一段艱難日子,林長濟也正是記二嬸的好,才不願讓長民失學的。
「林硯挺好的,你先別操心他了。」林長濟從東屋裡取了一串銅錢,又提上毓秀拿來的臘肉和糕點,拉著林長民往外走。
「幹啥去啊,大哥?」林長民好奇的問。
「上學去。」
林長濟一路冷著臉,讓長民不敢吭聲。兩人來到巷子口的學堂門外,林長民才開口道:「大哥,其實我也不想讀書了,想去藥鋪學配藥。」
「你若是真想學醫,讀幾年書之後再去不遲。」林長濟不容分說將長民拎進學堂。
私塾里來的先生姓顧,是個屢試不第的童生,已經五十多歲了。但讀書人相見,先看成績後序齒,林長濟是秀才,又是成績最好的廩生,所以無論顧先生年歲幾何,在他面前依然只是個「小友」。
林長濟倒不是倨傲的人,客客氣氣稱他一聲「顧先生」,並為林硯此前的頑劣致歉。顧先生連道言重,畢竟他連林硯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只收到過林家的束脩。
林長濟對他說:「犬子性情頑劣,再不嚴加管教恐要走上歪路,我與家人商議過後,打算親自教導一段時日,往後就不來學堂了。」
「哦,這樣……」顧先生看一眼他身邊的林長民,兩個孩子雙雙退學,心說林家怕真的是敗落了,妥協了,不肯再花錢供子弟讀書了。
他對林長濟道:「既然林硯不再來學堂讀書,束脩理應退還。」
說著,掏一掏兩個衣袖,卻只有兩袖清風,正要去後堂幫他取錢。林長濟趕忙推辭,並將手裡的臘肉和糕點送上去:「林硯這份便充當長民的束脩吧,另有一點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先生費心教導。」
顧先生這就看不懂了,哪有人放著親兒子在家,花錢供堂弟讀書的?可轉念一想,林硯有個秀才爹,還怕沒有書讀?便欣然同意,半推半就的收下禮物,帶著林長民回學堂去了。
門內傳來朗朗書聲,令人心緒平靜,林長濟在學堂門外略站了一會兒,才穿街過巷,去了林榮禮家。
林榮禮家看上去境況要好些,那也是二嬸嬸將家務打理的井井有條的緣故,眼下二嬸在檐下織布,大堂妹和小堂妹趁著晴天漿洗衣裳,一個洗一個曬,配合默契。
柳氏迎上來。
「嬸嬸。」林長濟朝她行了個禮:「我二叔在家嗎?」
「在堂屋呢,你進去吧。」柳氏笑盈盈的,朝屋裡喊了一聲:「長濟來了!」
屋裡坐著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方臉,山羊鬍,身穿一件半舊袍子,蜷著一條腿踩在凳子上,全無坐相:「自家侄兒,來就來了吧,喊那麼大聲,不知道的以為縣太爺來了。」
他面前放了一盤茴香豆,就著一小盅黃酒吃得香,招呼長濟坐下來一起吃。
二叔相比祖父們好一點,不嫖不賭,就是酗酒,把看的長濟直皺眉頭,有錢買酒,沒錢供長民讀書。
但長濟還是給他行了個禮:「二叔。」
「行了行了,什麼光景了,還來這套虛禮。」林榮禮最看不慣老大一家的「迂腐氣」,不肯接受家境敗落的事實,仍活在重振家業的幻想中。
兩人話不投機,長濟也沒空跟他兜圈子,直切主題道:「二叔,我把長民送回學堂讀書了。」
林榮禮不顯得驚訝,只是有些不快:「你快省省吧,老子可沒錢供他讀書。」
「這個月的束脩已經交過了。」長濟又道。
林榮禮臉上不帶任何感激之色,呷一口小酒,咂咂嘴:「長民不是塊讀書的料,這驢不喝水,你不能強按頭不是。」
「二叔,長民還小,玩心重,如果加以約束,未必讀不好書。」林長濟道:「您現在讓他去當學徒,今後還有什麼出路?」
「出路?平頭老百姓無非是奔口飯吃,還講個什麼出路?」林榮禮充滿不屑:「老大,林家已經破落了,你能不能清醒一點,那舉人老爺全縣才有幾個?城南的周家占一個,城北的李老爺家占一個,去掉縣裡的官員,統共兩個。」
他伸出兩根手指在林長濟眼前晃了晃。
林長濟雙手在袖子裡握成了拳,看著眼前那張酷似父親的臉,又無奈的鬆開。
作者有話說:
第12章、鬥毆
林長濟管不著長輩的想法,要不是惦念著二嬸的好,念著林長民與他們兄弟親近,他才懶得搭理林榮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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