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某一个百年中,两人还是交托过后背的战友。
可惜,千年过来,他们都临近大限,却仍旧桎梏在灵台境。
更可惜的是,曾经可以为之交付后背的战友,终了却不得不为了各自的利益,站在对立面。
呜呼,悲夫!
都是活了数千年的老狐狸,虚头巴脑的客气话,早就不必说。
眼下处境皆是一目了然。
似他们这种人老成精的存在,前一秒可以是托付性命的战友,谈笑风生,浴血抗敌;下一刻,便也可化为取人性命的杀手修罗,毫不留情。
无朋无友,未有利益。
宁赤颜双眸空洞,却最终自嘲,道:“为孤囚以终世兮,长拘挛而坎坷;囊余志之修蹇兮,今何为此戾也?”
“心为形役,尘世牛马;身被名牵,樊笼鸡鹜。”牟家老名宿亦苦涩一笑,“造物弄人……造物弄人矣!”
终了,还是宁赤颜没能耐住心中的疑惑。
她甚至没有再看那站在角亭里,老迈的仅剩下一副干枯皮囊的老人。
视线望向漆黑天穹。
“老道友,老身有一疑惑,究竟是谁能请得动你这尊大佛?”
她不是那些看不清世事的小辈,牟家这位名宿也非她这种苟延残喘之辈。
她顶多还有百来年的寿元,不得不孤注一掷。
这位牟家老名宿,却还有近四五百载,是为何?
面对宁家这位曾经力压一代人的赤颜名宿的疑惑,干枯皮囊的牟家老人,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角亭里,响起老人垂暮的笑声:
“道友是想问,我这把老骨头,要跟你耗多久吧?”
老人垂暮之色中带着一抹不容忽视的死意——命不久矣已!
至此,宁赤颜看向天穹的目光中,闪烁一丝波动。
总算是明白,这位一向置身事外的老朋友,为何会出手。
无非跟她一般,寿元将尽,坐化前再为子孙后辈,再拼一把。
至于这老朋友到底因何走到这一步,便也不重要了。
牟家老名宿不打算隐瞒。
活到他们这把年纪,哪个简单?
皆是窥一斑而知全豹的老怪物。
实在是没必要为了这件顺手小事,花费大精力去掩盖什么。
当然,他也不希望,因为这件“顺手”小事,而完全得罪了宁家。
宁家不算罪族,在小镇没有势力底蕴,但在天荒战场——与他牟家本家却具都是庞然大物!
所幸于此方天地,在他牟家、他这把老骨头,先天立于不败之地,完全不担忧,这位曾经战功赫赫的宁家旁支的老名宿翻江倒海。
干脆利落,将此事挑明,冲着宁赤颜一笑:
“子时一过,老朽便放道友离去,道友不必心急,不如就陪老朽喝一盏茶,也算是庆贺千年后再聚首……”
老人大手一挥一副古朴简单的茶具出现,须臾,茶香溢出。
宁赤颜见到这一手,老浊之眸也不禁一动。
这位老道友明面上说是请她喝茶,实则是暗暗警告,适才露了一手。
宁赤颜颐养天年数百载,不知多久没有遭人威胁了。
她清楚这位老道友的实力,不如自己,可在这道法禁绝的囚笼,自己到底不比十二家族有长生树遮掩,强行出手,吃亏的,反而是她。
老妪默不作声,不再与牟家这位老名宿损耗心神。
一方面她在琢磨,究竟是谁请动的这位老名宿,就算她顺利离开了牟家,还有没有后续?
另一个,这位老道友说的轻松,然驰骋战场数百载,存活了数千载的宁家名宿,却见过太多阴谋诡计,断不会信。
老妪平静没能维持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