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天色降暗,苏钢厂职工大院里一片灯火明亮,笑声与闲谈声此起彼伏。
聂家屋头一片黑漆漆的,相反,对面钟家却是另类的灯火通明。
今年的年夜饭,聂子航放在了钟实秋家。
“嗞啦”一响,起锅前最后一勺热油浇过鲈鱼,满桌子菜彻底上完。
葱烧鸭肉、香蒸鲈鱼、梅干菜扣肉片、汆肉丸汤……
热腾腾的香气弥漫在屋内开来,聂爱红坐在窗下剪完最后一张蝴蝶窗花。
“钟叔,你看!”
一朵栩栩如生的窗花在钟实秋面前展开。
有着父亲的关系,聂家俩小的对这位曾经的钟副厂长并不算陌生。
钟实秋坐在近餐桌的一条椅子上,双手交叠握着,有些恍然地说道:
“真好看。”
这座房子里有多久没热闹过了?是很久,还是特别久?
总而言之,久到他自己都快忘记了还有除夕夜年夜饭这件事。
“吃饭了!”
聂子航一招呼,聂子健如黄鼠狼般率先窜上桌,深吸了一口气。
“真香啊!”
聂子航拿起那瓶来之不易的潞泉白酒,给钟实秋专用的搪瓷杯里倒上小半两。
他并不好酒,也不抽烟,之所以今天对这瓶潞泉白酒势在必得,还是因为他知道钟实秋好这一口。
苏南县白酒少见,平日餐桌上小酌一杯,大多是自家酿的米酒。
上好的白酒、汾酒,乃至绍兴黄酒,都得逢年过节才能一见。
还得看今年有没有机缘,供销社和百货商场分不分的到好酒货。
钟实秋见人员齐备,走到收音机边打开按钮。
一段气势浑然的弹指二胡开场,话剧《万水千山》正式上场。
对聂子航来说,没有春节联欢晚会的除夕夜似乎总少了点什么,但看着被热气熏得脸红的爱红与子健,难得露出淡淡笑容的钟实秋,又释然地笑了。
这就是,这个时代所拥有的魅力之处吗?
“明天三十,咱们得买点东西去看望张队长,上门赔礼道个歉才是。”
……
受上峰指示支援苏南的技术员们,今天特地聚在一起。
();() 老的少的共坐一桌,脱下技术制服,穿上家常棉袄与大衣,在饭桌上来回拼酒。
余晓丽和韩少平则站在屋外,绕着万家灯火缓步徐行:
“那天你来了上沪?”
韩少平侧头看了一眼余晓丽,一笑:“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是看到爱红脖子上那条围巾了吗?”
余晓丽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爱红是根正苗红的工人子弟兵,如果你真的有想法,最好不要表现的太模糊。”
韩少平笑说:“伟人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这件事上我还是有分寸的,只不过我不了解她的心思,害怕唐突了她。”
“那么在上沪的时候那么着急走,连见我们一面都不肯,也是这个原因?”
韩少平停下脚步:“那对我来说,就意味着见女方家长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余晓丽看着韩少平的眼睛,郑重其事道:“少平,我希望你在做任何事之前,包括和爱红的这件事上做好充足的准备,比如说,你和爱红的关系有没有告诉你家里?”
“我准备年后找个时机说。”
余晓丽收起了笑色:“据我所知,你母亲正准备给你物色一位大家闺秀。”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妈妈甚至问到我妈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