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我是这座山上的兔妖,昨天你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啊、就掉在我家旁边……”兔子结结巴巴地说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那里明显被砸出了一个坑,只剩几棵折断的树枝歪歪斜斜地立着。
“……”乌猜沉默了一会儿,受伤的左眼传来一股清凉,“是你给我上的药?”他问兔子。
兔子点点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道:“这是羊大叔教我的草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说到这里它忽然想起什么,从旁边拖来一片大大的叶子,上面放满了各种蔬菜水果,堆起来几乎要有一只兔子那么高了,所以它拖得很艰难。
好不容易挪到乌猜面前,兔子满意地拍拍手,“你肚子饿的话就先吃这些吧。”
乌猜淡淡地瞥了一眼水果,一句话没说。
兔子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凶恶了,于是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随即又有些沮丧,歉疚地说:“不好意思哦,我家太小了,没办法让你进去休息……不过有事可以叫我,我家就在那里!”他指指林子边上一个小小的石洞,“你一叫我肯定能听到的!”
见大蛇趴在那里闭上了眼睛,兔子想了一会儿,“……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帮你换药。”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
乌猜睁开眼睛,刚好看见它小小的白色身影在洞口一闪而过,撇过蛇头,左眼传来的阵痛让他不得不想起之前的那场打斗。
自己失去了一只眼睛,他也折断了翅膀,这样两败俱伤的结果,到底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他烦躁地猛拍一下尾巴,扬起一地尘土,心中的烦闷却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他只好把头埋进蜷曲的身体中间,闭上眼睛,选择了逃避。
再次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又是那只毛茸茸的白兔子,睁着它那双圆滚滚的红眼睛,看到他醒来,红眼睛立即变得亮晶晶的。
“你醒啦?睡得好不好?晚上会不会太冷?眼睛痛不痛?”
它连珠炮似的问题,乌猜一个也没有回答,默默地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兔子也不在意,拿出一个叶子裹好的药包,“该换药了。”
大黑蛇没点头,也没反对,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似乎在考虑。
兔子抱着怀里的药,仰头看着头顶的大蛇,努力踮起脚尖,却发现自己离高高的蛇头还有好远的距离,于是扭头看看四周,想找找有没有可以垫脚的东西,却什么也没有。
它烦恼地垂下耳朵,表情有些为难。
大黑蛇看了一会儿,缓缓垂下头,伸到兔子面前轻轻碰了碰它手中的药包,兔子回过神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蛇头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张大嘴就在手边,顿时被吓惨了,丢掉药包嗖地一下窜到了石头后面,哆哆嗦嗦地说:“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换药……不要吃掉我好不好……”
食草动物化成的妖精都这么懦弱吗?看它那不争气的样子,乌猜有点不满,真是丢了他们妖精的脸。
而他这点不满的表情在受惊的小兔子看来,就成凶神恶煞了,吓得它更加努力地往石头后面缩,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团,希望石头能帮它挡住灾难。
“过来。”乌猜尽量用和缓的语气叫它。
从石头后面露出来的白色绒毛一动不动。
大黑蛇有些不耐烦了,语气凶恶,“我叫你过来!马上!”
兔子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又不敢不听,只得鼓起勇气一点点挪出来,两只长耳朵紧贴在背上,大大的红眼睛里漾着水光——似乎就要哭出来了。最后委屈地站在大黑蛇面前,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难道我真有那么凶恶?乌猜无奈地想,只好放轻声音:“你不是要帮我换药吗?”
受到了鼓励,兔子明显地精神一振,抖抖毛茸茸的耳朵,怯生生地问:“可、可以吗?”
大黑蛇没有回答,默默地把蛇头低下,兔子一扫刚才的恐惧,高高兴兴地解开药包,仔细敷在他受伤的眼睛上。
左眼传来的清凉和淡淡的药香让乌猜抑郁多日的心情不由得放松下来,连右眼也闭上了。
要不是兔子软绵绵带着温热的爪子拍了拍他的脸颊,他可能已经睡着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毛茸茸的脸,它鼻尖上柔软的短毛在眼前轻轻地拂动。
“兔子,你叫什么名字?”大脑没经过思考,嘴上就这么问出了口。
“名字?”兔子歪着头,表情有些迷惑,“你是说人类的那种名字吗?”
乌猜点点头。
“啊,我没有名字,虽然山下好多妖精都学人类那样起了名字,但是我没给自己起名字,我不知道该叫什么……”兔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反正妖精本来就没有名字,我的父母就没有,首领不也没有名字嘛。”
猛然听到“首领”这个词,乌猜忍不住心中一跳,被动地想起了他刻意抛在脑后的事情,但这次想起的不是他们之间的争斗,而是那些亲密和睦的时光——他还只是小黑蛇的时候,还没有名字的时候……
“大蛇,你怎么了?”兔子的疑问把他拉回了现实。
“没什么。”
“那你有名字吗?”兔子好奇地问。
“我……”下意识要回答的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对上小兔子毫无防备的目光,他想到了那只抚养自己长大的画眉——他们拥有同样的眼神,他忽然不想理会自己赌气起的那个名字,甚至希望能够再听到有人叫一声“小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