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绝不可能?拿一家人的性命做赌注。
就算靺鞨真有异动,他?大不了就站求和一派,主张南迁京都。
“祖父!”张容芳气得跺脚,“有国才能?有家,若是山河破碎,你?我生活如?何安定。”
张枢密使撩起眼皮子?看她:“你?少糊弄我,你?说?的只是寻常百姓,只要靺鞨没将我大乾打?穿,就算你?祖父我辞官归去,也?不至于安定不下来?。”
国都附近躲着?,不求大富贵,求个余生安稳倒是尚可。
“可祖父就不怕圣上知道真相,给?我们张家处一个欺瞒不报的罪名?”
有敌情不报,也?是死罪。
“上北平原的军需与军器监下发的有参差,我们又怎会清楚?”张枢密使深谙脸皮为生存本钱之道,将自己的手收回,揣在袖子?里,不再看自家孙女。
只要瞧不见对方失望的表情,他?就不算狠心。
“既然祖父这般说?,”张容芳叹了一口气,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张枢密使,“十七娘也?不勉强,只求祖父能?帮忙带上这本最新的册子?,让傅侍中欣赏一下傅仁瑞第三十八页的大作。”
忽然意?识到自己钻进一个死胡同的张枢密使:“……”
他?面无表情将眼珠子?转到上方,抿着?唇看自家孙女。
到底是谁教的她这样狡猾,居然以退为进。
“祖父放心,圣上看不出来?我们诗社故意?为之的,这册诗词只写了上北平原军需实际的模样,没有放军器监所见,并不会引得他?猜忌。”她伸手挽住对方手臂,把脑袋枕上去,笑着?摇动他?胳膊撒娇,“这样就不危险了。”
有什么比唐匡民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发现事情不妥的更好办法呢?
没有!
等对方回过神来?要追究,才会发现他?们诗社上册根本就没有印刷那几首诗词,他?们不过是送去进奏院和枢密院审核罢了。
只听过发出来?的必须要审核,可没规定审核过的,他?们诗社一定要付梓呀。
谁说?他?们诗社发现了此事?
进奏院和枢密院敢说?,那便是共犯,一样获罪。
张枢密使:“……”
官场多年?的经验,让他?明白自己上了一个什么离谱的当。
他?冷哼一声,抽走孙女手中的册子?,气愤离去。
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件事情,努力板着?脸道:“我让厨房熬了你?最喜欢的老鸭汤,记得叫人去盛。”
张容芳双手拢在唇边,大喊道:“知道了,祖父!就晓得你?最疼十七娘,我一定把汤都喝完!”
“哼。”张枢密使按住上翘的嘴唇,冷脸转过身去,嘀咕道,“犟牛。”
跟她祖母一个模子?出来?似的,想要做的事情就想尽办法,非要办到不可。
真是令人头?疼。
想到孙女雀跃跳起来?的样子?,他?轻笑一声,摇摇头?回院子?去。
翌日散朝。
张枢密使就逮住唐匡民站在窗前松动筋骨的机会,偷偷摸摸拉走一脸莫名的傅侍中,给?他?塞了一个册子?。
不等对方真把册子?接过去,他?便“失手”把东西掉到地上。
啪——
在安静的垂拱殿前等候宣召的一众官员,纷纷转移视线往他?们两人看去。
就连一惯不爱任何八卦事的谢景明,都投去一眼瞄那蓝皮册子?,才转开眼,专心等宣召。
唐匡民瞬间生出点兴致来?,先把两人宣召进来?。
“不知两位爱卿在看什么好书?”
此刻的他?还?有点说?笑的心思,揶揄自己的臣子?。
张枢密使便按照自己孙女说?的讲,道此乃他?们几个不成器的孩子?,玩闹做出来?的诗词册子?,还?有几篇策论?。
此书他?昨日才收到,孙女央求他?看完点评一下,他?又恰好看到傅六郎的文章,便打?算同傅侍中交流一番云云。
“原来?是傅卿和张公?的爱子?与孙女的佳作。”唐匡民笑看那蓝皮册子?,“将册子?呈上来?,让朕也?瞧瞧,看看我们大乾的俊杰文采。”
张枢密使拿捏着?摆出一副惭愧的表情来?,嘴里谦虚两句后?,将册子?双手递给?陈德。
唐匡民拿过册子?,本只是想要简单翻两页,给?两位老臣一点面子?,随口夸两句,就将此事掀过去,没料到自己会发现一些不得了的事情来?。
几日前,谢景明刚将军器监下发各路厢军的军需武器,一应的制式,他?还?存在脑海之中。
如?诗词中所描绘的轻飘、暗哑的兵器,根本就不是由军器监出,更不是朝廷规定的制式用料。
他?越是翻阅品读,越是觉得惊心。
“宣——谢侍郎入殿!”
垂眸在天光之下,踩着?自己影子?,兜了满袍秋风静候的谢景明,缓缓抬起眸子?,看向宫墙不足一尺的缩影。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