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兰安慰她?:“临到事情终结时?,人反倒容易心乱,别多想。”
但愿如此。
楚州那边有?冤屈的人,估摸着就要到京城了,她?必须得更谨慎行事,不可?松懈。
呼——
洛怀珠对着庭院招摇的两盏灯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大暑燥热的晚风吹来,将?芭蕉摇动,拍打海棠。
第61章鹧鸪天
沈昌打什么主意,洛怀珠不清楚,她?只是警惕着。
不过直到从楚州过来伸冤的人,当街拦住傅伯廉傅侍中的车驾,对方看起来?都并不慌张。
甚至,还有几分成竹在胸的镇定自若。
楚州人进京这一路,对方还三番四次找人刺杀,现下这刀子开始逼近脖颈的关头,对方却反而毫无动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
傅伯廉其人,耿直中正,眼里容不得沙子,本应该是接任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的最佳人选,然而自唐匡民?将?重任都落到中书?门下以?后,三省就形同虚设,头衔前面?的尚书?二字,也?不过是好听罢了。
饶是如此?,念在这个头衔从前是在故友头上顶着,他又怎能在故友辞世以?后,若无其事胜任,于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向上陈词,却便宜了沈昌。
只不过,这头衔落到沈昌身上,便少了“尚书?”的前缀,只剩下个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但也?比谢景明一个孤零零的门下侍郎要好听一些?。
唐匡民?为表恩宠,便给了傅伯廉一个侍中的职位,常常召他入宫商讨大事,频率与谢景明几近,品阶却高了一截。
这样一个凭着良心办事,甚至显得有些?迂腐的老学究,碰到如此?冤屈,很难不气愤彻查。
洛怀珠坐在“轻翰烟华”墨砚铺子二层,开着半扇窗,望向人流奔涌的尽头。
楚州的人拦路的位置也?很巧妙,刚好是太学一侧的南薰门里大街上。
震天的哭声,将?刚下学的学子全部引过去。
捧着四个牌位的十几号人披麻戴孝,高举血书?跪地伸冤:“求青天大官人为我?们做主,我?们都是冤枉的啊!”
傅侍中扶好自己停车时撞歪倒的官帽,着亲随探听完消息,撩起帘子往外看。
一群白?麻衣裳头顶上,都是绑着白?布巾的银灰发丝。
傅侍中眯了眯眼睛,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为了军工整改的事情劳累过甚,眼睛开始发懵。
“你?去看看,怎么?都是老翁老媪,找个年轻人前来?说话。”
“是。”
亲随领命前去,傅侍中自车上下来?,走到马前。
“禀侍中,”亲随的语气也?有些?复杂,“这位便是这群人里最年轻的一位,姓卢,家?中行三。”
对方弓着腰,朝他行礼。
傅侍中背着手看对面?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岁的老丈,皱着眉头道:“卢三?”
卢乃楚州大姓,对方该不会和当年轰动一时的盐铁案子有关系吧?
“下民?在。”
他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白?:“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可知道无故拦着朝廷命官,是要挨板子的。”
一群人找不出个毛头小子,这板子要真落到身上,非要弄出命案官司来?不可。
他的语气中,带着肃然的劝诫。
“我?们知道。”卢三眼里一片悲戚,水雾将?瞳孔遮掩,“可我?们实在没有法子,我?们从县衙一路上告,处处都说不受理,让我?们滚。官人你?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傅侍中眉头锁得更深:“不受理?既然对方不受理,你?们也?该去找刑部,找大理寺,怎么?会找到我?头上来??”
莫不是谁从中斡旋,又设了什么?局。
这京官行走,可真是步步陷阱。
“找过了!我?们都是良民?,官人说找谁就找谁,一路都是问着寻来?的,大理寺都收走状纸七日了,还没给个准话,我?们只好守着这条街,等官人下朝,找着谁算谁,只要有人愿意管就成。”
卢三早就知道,一路上京不会顺利,可真正身处其中,求助无门,还是令他悲从中来?,不禁潸然泪下。
他抬起袖子,擦去自己纵横的老泪:“我?们做了一辈子的老实人,什么?都不想,只想求个明白?,日后也?好下去面?对祖宗!”
“究竟何事。”
卢三扑通跪下,身后捧着牌位的一众白?发翁也?跪下。
“官人呐,卢十郎当年是被奸人挑唆,才会犯下过错,害了卢大郎,还与奸人合谋,祸及全家?。这些?年,我?们远亲也?受害,家?中大小伙子无故在外身亡,就连我?们上京这一路,也?不知遭了多少罪。”
要不是他们年轻时候当过衙役,有几下手脚,恐怕早就遭殃了。
卢十郎当年就不应该与虎谋皮!
傅侍中眼神?瞥向把头埋在地上的一众白?头翁,垂下眸子顺着对方的话思忖:“你?的意思是,怀疑家?中后生的死,与此?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