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此刻也不能死死掐住手心,掐出血来保住表情上?的冷静,端坐在龙椅中维持一国之主的风范。
他的声音冷肃,如初雪湖面上?的薄冰,一砸就能破掉平静的镜面。
“边关传来信报,靺鞨三部出动,围困我安东都?护府与营州。”
“诸卿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第84章剔银灯
百官前脚刚踏进朝堂,听唐匡民讲了那么两句话,坏消息已经接踵而来,砸落他们后脚跟。
一道?道?的军情,伴随着伤痕累累的信使,一同扑进殿内。
可谁都顾不得计较对方御前失仪的事情——
靺鞨三?部联手南下,黑水部自北向西包抄营州,乌罗护部自北向东,配合黑水部夹击营州都督府,不过是一夜,就将营州都督府拿下。
营州都督李定州开门迎敌却惨被俘获、枭首示众。
粟末部配合着?迂回夺安东都护府,直接斩断了他们对营州的驰援,将两块地?方切饼一样,一刀就?割裂了,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末将离开时,安东都护府还在拼命抵抗中。”
不等君臣那颗心安定下来,殿门外?又传来一道?声音。
“报——”
嘹亮的嗓音出来时,人还未曾亮出个?影子来。
群臣随着?那道?声音将心高高吊起,脸色铁青中透着?一丝苍白,把头低得更厉害。
“安东都督府已被攻陷,五万水军自渤海沿岸进犯。”
好不容易将自己难看脸色隐藏住的唐匡民,这下完全忍不住了,腾地?自龙椅上站起来,气涌如山:“李定州死了,他安虞山身为安东都督,又做什么?去了!”
一个?李定州背叛他就?算了,难道?连安虞山也?要背叛他?这可是他年少时候留在身边,最是信任的两个?长随!
“安都督他——”信使呕出一口?血来,“殉国了!!”
唐匡民脸色一变,铁青的脸瞬间苍白下来,尤如一块被人狠狠揉捏过的抹布,摇摇晃晃跌落金灿灿的龙椅中,眼神空落得可怕。
朝野上下也?跟着?空寂起来,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事实上,哪怕心里有了准备,张枢密使等人,也?一时难以消化这样哽噎人的信报。
文德殿诸位,都成了一个?个?脑子嗡嗡响的木偶人,静止原地?。
“陛下保重龙体!”
傅侍中忍不住开口?道?。
他一开口?,殿中寂静便被打破,群臣纷纷跟着?呼喊,唯恐落后一步。
“保重?”唐匡民回过神来,甩动着?袖子,想要推倒点什么?泄恨,却发现除了身旁殿头官和座下龙椅,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供他发泄。
龙袍在空中划过,发出“唰唰”的破空声。
沈昌还在大理?寺狱挂着?,朝堂中地?位最高的三?位便只剩下张枢密使、傅伯廉和另一位姓方的侍中。
方侍中其人,和张枢密使一样,秉持着?谁也?不得罪的原则,日日低调处理?政事,下值就?往家里跑,可有任何?宴会,场场不落,人情到位,但绝不和任何?一人深交。
以至于在政事堂议事时,一不小心就?会被属下遗忘。
此刻,他就?站在傅伯廉身后,颇有些惴惴不安,唯恐待会儿拿主意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来。
唐匡民望了一眼右手边的武将,将眼神落到张枢密使身上,希冀对方能够打破凝结的现状,让群臣陆续发话。
张枢密使虽然手中握着?京中六大厢军与各州府三?十八路厢军的调兵权,可他是棵和善的墙头草,并不擅长军事调动。
要他调动军事,跟要一个?杀猪刀汉子绣花没?有任何?区别?。
蓦然收到天子眼神,他也?只能壮着?胆子出列,把锅甩到武将身上。
“臣以为,靺鞨此举挑战了我大乾的威严,事态紧急,需得马上派遣一位将军领兵,将靺鞨人赶回上北平原以外?,退到关岭之?后,冰原之?中。”
他这番话,倒是说得漂亮。
不过——
“张公?说得对。”唐匡民将更大的希望,压在他身上,“不知张公?心里,可有人选?”
“……”
他没?有。
这问话就?是在为难他一个?门外?汉。
张枢密使深谙为官之?道?,自然不会如实作答,只言:“训兵、用兵之?道?,自然是兵部李尚书更为擅长,不如让李尚书举荐一位将军如何??”
三?省被中书门下的政事堂取代实际事务以后,几乎是个?吉祥物挂在兵部的李尚书:“?”
什么?叫祸从天降,这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