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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第2页)

阴影从洞穴深处漫上来时,他俯下身,抱住了牧狼,任凭黑暗将自己淹没。

而在最深的黑暗里,他听见了狼的呼吸声,感觉到湿润炽热的舌头在舔舐自己。世界起伏,仿佛在奔跑。他很快意识到是纽赫在奔跑,而自己在纽赫背上,风贴着他们掠过,那是天空与大地间的一缕呼吸。

黑暗在摇晃与颠簸之中一点点消散。他感到熟悉的柔软温暖正在自己身上缓缓爬过。

魔神就在他身边,伴着极为轻微的鲜血气息。空气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些许热意。那或许就是维赫图身上的气息发生了改变的原因。

伊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柔顺的黑发。维赫图贴得很近,正在用鼻子轻轻蹭他脸。察觉到伊兰醒来,他退开了一点儿,原本苍蓝色的眼睛在昏暗之中微微泛着红色,看上去多了几许黯淡。

影子在伊兰身上像水波一样轻柔地摇晃。伊兰挣扎着起身,他却再次靠近,抱住了伊兰:“你睡了好久……”

昏沉之中,伊兰只能意识到他们在船舱里,四周偶尔有脚步声和一些呼喝。他想问些什么,又觉得好像也不必问了。在哪里,去哪里,发生了什么又即将发生什么,似乎都不要紧了。他疲倦地靠在维赫图肩上,纽赫的气息仍在那里。然后他想起了那个未尽的梦。

那不是梦。是在卡卡拉瓦蛇窟的地道里——一个古老邪神留下的,能取得圣晶的地方。圣晶是种外表看起来很像水晶的东西,但一旦接触神迹者的力量,就会化为液体。教廷用那种矿物制造驱魔的结界。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伊兰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教团的小队曾被困于此,每个人只分到一点点食物的水——行囊里仅剩的东西。而他把一切都给了被魔尾蛇咬伤的纽赫。因为拒绝抛下将死的纽赫,所以他留了下来。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却也是最平静的一次。

全然没想到纽赫竟在他昏迷后醒来,拖着他离开了那里。他当时想不通纽赫是怎么做到的,因为由结界构筑的通道已经坍塌,只剩下了一点残影。但现在他明白了。

一位影之主当然可以在任何影子中穿梭。

想到这里,伊兰低下头,露出了微笑。维赫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凑上来,迟疑了片刻,小心地把自己的唇在伊兰额头上轻轻贴了一下。

伊兰抬头看他。最初相见时魔神眼睛里的兴奋,骄傲,憎恨和痛苦都不见了。此刻的维赫图比任何时候都更像纽赫,因为他原本就是纽赫。伊兰听着那一模一样的呼吸和心跳,再次安然闭上了眼睛:“别担心,我死不了。”

维赫图以另一个柔软小心的亲吻作为回应。

甲板之下,时间的流逝感变得很怪异。伊兰昏沉时多,清醒时少。船舱偶尔会剧烈摇晃,每当那时,惊恐的叫喊与急促的脚步声便会从舱壁周围传来。中间还有个粗粝的男声毫不客气地询问他们到底死没死,没死就要上甲板去帮忙拉帆——有根桅杆坏了。维赫图冷漠地说了些什么,伊兰能感到影子在涌动。他用仅剩的意识握了握维赫图的手。影子退开了,脚步也远去了。那人想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与什么擦肩而过。

后来那些声音渐渐少了。在船舱角落巨大的液体沙漏第七次完全翻转的时候,伊兰终于真正醒了过来。

那会儿这艘主桅受损的帆船终于驶出了浓雾。补帆工和绳匠勉强修复了一部分船帆,使得这艘大船能继续前行。之前同行的另外几艘船都看不见了,据说其中一艘沉没了,其他受损较轻的船只则载着幸存的船员,先一步离开了。

船员们并不知道骨螅是什么。在他们眼中,那片浓雾笼罩的海域和其他神秘而危险的海域并没有什么不同。而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总是不缺少神秘而危险的地方。他们也没有对事故中丧生的其他船员流露出多少同情,似乎海上事故的司空见惯已经让他们麻木了。伊兰听着他们在拉帆时彼此交谈,抱怨有人在落水时叫得声音太大,害他们自己的船差一点被巨浪击碎。

这艘名为“虔诚者万福”号的船上没有船长,只有大副和二副。二副是个体格瘦削,面相精明的中年人,灰色的胡子修剪得十分整齐,小眼睛四周爬满了鱼尾纹,见到伊兰能起身走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他们索要船票钱。

一人三个金拉特,价格公道极了。对方如是说。并表明如果伊兰没钱,可以帮他到纱之馆找个差事。当然,在察觉到维赫图就站在伊兰身后的阴影中时,他又赶忙表示这只是个玩笑。但钱还是要付的,因为船上为他们提供了食物。

怀里的旧牛皮钱袋不知为何让伊兰感到遥远。那上头有几个牙印,还是糖糖留下的。在触摸到钱币的那一刻,伊兰再度产生了某种恍惚感。他对这人类世界再寻常不过的东西竟然感觉到了一丝陌生。

拿到了钱,二副迅速离开,似乎维赫图的存在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惊吓。其他船员们有相当一部分也不怎么愿意靠近维赫图和伊兰,并在伊兰和维赫图头对头轻声交谈时流露出鄙夷的神色。那些人身上大都有羽纹十字的配饰。于是伊兰知道,这大概是出于信仰的缘故。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或许是因为脱离了危险,船员们多少放松了下来,海上的航行漫长而无聊,也有些船员很乐意和海上捡来的两个不明来客随意聊些什么。

比如上船时提醒他们可以到甲板下去找点东西吃的年轻人,比如那个负责给船上各处涂抹焦油的老者,也比如那日催促他们没死就赶紧去帮忙拉帆的人——那是船上的水手长。是他最早发现了伊兰和维赫图,把他们从海上捞了起来。

海上风平浪静,天空泛着沉沉的灰黄色,不见太阳。事实上,航行了这么久,他们一次也没有见过太阳,更未见过星星,只有偶尔出现的月亮会昭示白天的结束。伊兰低头看向水面,同样泛着灰色的海水下有一团无比巨大的阴影,船正从阴影上驶过,就像一只飞鸟正在掠过大象的脊背。维赫图察觉到了伊兰的念头,低声道:“它在沉睡。”

伊兰没有追问那沉睡之物的名字。反正想必又是哪一位魔神。船上有人在唱歌,但水下却始终寂静。不管它是哪一位魔神,看上去都不会理会路过的一切。对这艘船来说,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尽管船员们对此无知无觉。

就在伊兰沉思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不去吃点什么吗?三个金币的饭钱呢。”

伊兰回头,看见水手长塔甘拿着黑面包走了过来。那是个体格敦实,神情严肃的汉子,裸露的手臂上有许多陈旧的伤痕。他是个经验丰富,行事果决的海客。“虔诚者万福”号在刚驶出浓雾那会儿遭遇过一场风浪,是他冒着生命危险爬上桅杆,果断割断了帆绳,避免了这艘船在海中倾覆的惨剧。水手们对他都很敬畏,连只认钱不认人的二副面对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们吃过了。”伊兰温和地笑了笑。这当然是谎话。

在甲板下的时候,中间大概有那么两三次,有人给他们送了点儿吃的过来——黑面包,煮豆子和浑浊的烈酒。对于习惯了旅行的人来说,这些东西虽然算不上很好,但也绝对并不糟糕。可不知道为什么,伊兰一点吃不下。哪怕只是闻到气味,他都有种窒息感。他想那或许是因为自己在暗界待得太久了,已经没法接受人类的食物。维赫图同样没有吃。魔神始终缄默地守在伊兰身边,寸步不离。

在能够行走之后,伊兰和维赫图同样没有再吃任何东西。维赫图是黑暗之子,本来也可以长久地不进食。而伊兰又是另一种情况。他能感觉得到,食物似乎与生命之间已经没有多少联系了。他对它们的需求几乎已经不复存在。

水手长用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上下扫视着他们,显然是看穿了伊兰的谎言。但他终究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了船头,哂笑道:“这年头,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伊兰扫了他一眼,用微微轻佻的语气道:“如果你好奇,或许我们可以彼此交换一些秘密。”

那是个让人难以拒绝的微笑。即便他的主人如今面容黯淡,伤痕爬满肌肤,但当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在谁脸上停驻时,仍然有着令人目眩的力量。

水手长呼吸一滞,许久才不自在地移开眼睛,含混道:“我不是异教徒。”

伊兰收敛了笑容:“信仰又不是聊上几句就能改变的东西。”他低声道:“有人告诉我,你们来自诗尼萨。”

“是啊。”水手长似乎为伊兰率先开启话题松了口气:“眼下正要回去。”

诗尼萨,帝国南方一座繁荣的海港城市。伊兰的神情却在听到水手长的确认时更黯淡了些。四桅的帆船即便在南方的海港也是艘大船,通常都是远航的货船。这一艘当然也不例外。

“从哪里回去呢?”伊兰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栏杆。

“这就说来话长了。最早船队是乘着季风到北方的港口交易。”水手长坦言道:“后来有一天,海上的风向突然变了,从港口出发的船再也无法抵达从前熟悉的城市,只能在海上漂泊。到处都是浓雾和船难,如果运气好,能遇上海市。”

伊兰的心沉了下去,声音依旧是轻缓的:“那是什么?”

水手长咬了一口黑面包:“有人说是众多迷航的货船无意中漂流到一处从而形成的海上集市,还有人声称那是神迹——因为海市中常有神秘非凡的事物短暂出现。”他停顿了一下:“有时候是挺非凡的。也有的时候嘛……”他摇了摇头:“不过是些传闻。海上的骗子也挺不少。”他沉声道:“唯一真实的是灾难,每一次航行都会遇到。总之只要在海上,一切都是碰运气,能活着回去便是好的。”

“所以,这一次,你们遇到海市了么?”伊兰追问道。

“没有。”水手长皱眉:“神迹哪是那么容易遇上的。”

“听二副说,你们的远航已经好多次空手而归了。我很好奇,一艘空空的船到底为了什么在海上冒险。”

“当然是为了报酬。”水手长的声音冷了些:“你连这个都不懂么?”

阴影中的维赫图锐利地瞥了水手长一眼。

伊兰并不以为忤:“我只是奇怪一艘空船怎么会有报酬。”他平静地望向水手长的眼睛:“诗尼萨的货船都是要在平安返航并核算了货物价值后,才能向船员们支付酬金的。”

水手长的语气软了些:“你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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