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娘干脆坐在地上,拍着胸口,撕扯着头发哭喊,“这是明抢啊,这日子彻底没法过了!”
春花阿耶头也不回地抬脚出去,走到堂屋,看着自家闺女那张涂得惨白的脸,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把自己涂成这鬼样是
想吓唬谁,还不快洗干净!”
一上午被人骂丑的春花又哭着跑回屋去。
外头,张氏听着院子里春花娘哭天抢地跟春花阿耶打架的声音,不由地偷偷拿眼角瞟了一眼宋大夫。
他还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却看着格外瘆人。
从春花家里出来后,张氏又跟着宋大夫去其他几家讨了欠款,只是有些家里没钱,答应最迟秋收再给。
宋大夫并没有逼着要,只是叫他们立下字据。
男人们见自己在田里累死累活一早上,回来热乎饭没吃上一口,反被讨了一笔钱,将自家婆姨狠狠训斥了一顿,勒令她们要是再敢到处嚼舌根子,就赶回娘家去,还叫她们抽个空去给桃夭陪个不是。
那些女人见家里平白少了这么多钱,哪里敢说话,只应下来,想着明日去桃夭家里跟桃夭赔个不是,欠的那些钱好再拖一拖。
这边,宋大夫要完钱并未直接回去,而是朝着冬至家去。
张氏想起冬至娘,心道这事儿都怨自己,小心问道:“冬至娘也欠钱了?”
宋大夫摇摇头。
张氏见他沉着一张脸,也不敢多问,只跟着他,想要看看他做什么。
到了冬至家门口,这个当了一辈子的老好人用尽毕生所听过的恶毒词汇将冬至娘狠狠骂了一通,直接将张氏听傻了。
怪道人都说千万不能把老实人给逼急了!
张氏悄悄望院子里望了一眼,见冬至娘就躲在院门后面,吓得一张脸青白,哪
里还有上午的张狂劲儿。
张氏见宋大夫骂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生怕他一口气儿接不上就倒地不起,连忙劝他回去。
宋大夫这才拄着棍子,微微颤颤往回走。
两人才走到池塘边上,迎面走来两个个头高矮差不多的男子。
年纪大些,虎背熊腰的正是张氏的儿子赵仲和。他在县衙做捕头,婆媳孩子也都在城里,他自己每隔五天回来一趟,顺带着帮村里人捎带点儿东西。
另外一个面目俊朗的少年正是赵冬至。
张氏与赵仲和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总不能说她刚陪着宋大夫把冬至娘骂了一顿。
赵冬至一见宋大夫面色难堪,连忙迎上前搀扶着他的胳膊,一脸担忧,“宋大叔,您这是怎么了?”
宋大夫一把甩开他的手,拄着棍子往家走。
赵冬至见他似很生气,有些不明就里,赶紧追上去,把手里提着的一块猪肉递给他,“这个您拿回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
赵冬至是个好孩子,宋大夫也不好再甩脸色,把肉还给他,“你以后别来我们家了。
说罢,便拄着竹竿微微颤颤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
宋家。
桃夭蒸好饭,见宋大夫还没回来,正要出去找,才拉开院门就看见宋大夫扶着墙头站着。
桃夭见他气喘吁吁,面色惨白,吓了一跳,急道:“阿耶怎么弄成这样?”
宋大夫摇摇头,已然累的说不出话来。他坐在院子里歇了好一会儿面
色才好些,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递给她。
一袋钱,一本陈年账簿。
桃夭见那钱袋子少说也有几贯,惊讶,“哪儿来这么多钱,阿耶去借的吗?我有钱,不用去借。”怕他不信,跑回屋子从床底下捧出一个存钱罐出来,一股脑呼啦啦倒在桌上。
宋大夫忙道,“这是我讨回来的旧债,不是借的。”
“从前,我总想着大家都困难,且都是乡里乡亲,能帮就帮。可莲生去了以后,他们在背地里嚼舌根子也就算了,可她们竟然敢当面欺负你。”
“你放心,有阿耶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他一番话匀了好几息才说完,桃夭听得眼泪汪汪,哽着嗓子叫了声“阿耶”。她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她,阿耶绝不会要这些钱。
宋大夫道:“别哭。赶紧数一数,咱们也算是发了一笔小财。这段时间你不用再去山里了,等到秋收时再把剩下的钱收一收。”这些钱,也足以支撑到她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