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矜芒并没有再开口说话,可男孩是个非常闹腾的性格,有许多的话题,天马行空的逻辑,俏皮恣意的笑容,这些落到了小满的眼中,都化作了干涩的痛意,他感觉不舒服,也没了胃口,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提前离去。
他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端着完好的餐食站起身,抿着薄薄的嘴唇转身,甚至也没有关注那落在他身后的视线。
漂亮男孩顺着顾矜芒的眼神看见了一个白到发光的少年,皮肤如同琉璃般剔透,身材纤细,发丝柔软,正常码数的校服穿在那人身上,都因为过分纤瘦而显得空空荡荡,整体的气质有种阴郁又生涩的漂亮,可惜却是个瘸子。
一个瘸子也值得顾矜芒这般在意吗?
他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顾矜芒的目光太过于炙烈露骨,让他不得不出声打断,试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顾同学,你在看什么?”
顾矜芒面上阴鸷的神情在一瞬间褪去,只留下冰雪般的冷意,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凝滞在远处,一动不动如同精致的人偶。
小满没有立刻回去宿舍,他心里很乱,如果一团被搅乱的毛线,慢慢地在校园里走了走,直到宿舍快要关门,他才回到宿舍。
他不懂自己心里的那些情绪,只知道酸得可怕。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这时正是顾矜芒洗澡的时间段,小满呆呆地坐在书桌前,忽然发现桌上放了个红豆面包,是他惯来喜欢的那种,软软的法式面包里,包裹着甜度适中的红豆沙,是绵绵的口感。
这面包不是他买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桌上呢?
一股巨大的惊喜擒住了他,甚至令他感到了久违的饥饿感,顾小芒不理他的这段时间,他都不怎么吃东西。
他天生是有些厌食的,后边被人养着,约束着,才看起来健康可爱,如今没人关注,便瘦到脸颊处都有些微微的凹陷。
放在我桌上的就是给我的,他头一次这样厚着脸皮地想。
面包的奶香气在口齿荡漾,小满如同一只猫舒服地眯起了双眼,谁都不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如同变相的示好,是一个破冰的举动。
他兴奋得面上微微发红,甚至都开始原谅顾矜芒招惹别的朋友,明明默认了大家都只会有对方一个朋友。
那种被背叛的失落酸涩又被可能会和好的狂喜取代,在小满思绪连篇的时刻,顾矜芒从浴室走了出来,潮湿的水汽像雾,令他的脸庞更趋于朦胧,像冷白的玉。
小满吃得脸颊有些鼓起来,大胆地往前迈了一步,眼神亮晶晶的,“这是你买给我的面包吗?”
他觉得顾矜芒不会喜欢他那种怯懦卑微的姿态,便有些故作开朗,就像一个很胆怯的人大着胆子去搭讪,只会暴露颤抖的手指和抽搐的嘴角,所以顾矜芒只是调高了眉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并不回答。
沐浴过后没擦干的水珠顺着他乌黑的发丝,滑入沟壑分明的胸肌,腹肌,直至人鱼线,明明小满还比他大一岁,还是稚嫩的少年模样,顾矜芒却已经有了男人的样子,满身都是雄性荷尔蒙的威胁感。
小满被他盯得有些害怕,后知后觉地知道顾矜芒不想提及这个话题,便又转而问道,“今天那个男孩子,是谁?”
“不认识。”
顾矜芒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分给他半个眼神。
小满的心情却好了起来,幸好幸好。
你只能有我一个朋友。
这是说好的。
漂亮男孩是个很执着的人,他比寻常人多了许多分的耐心与聪明,寻常人被顾矜芒这样的冰山一冰,就会立刻打起退堂鼓。
但他不会。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小满都能看到他笑吟吟地跟在顾矜芒身旁,哪怕顾矜芒不跟他说话,他依旧能满面笑容地没话找话,被拒绝了也是笑得很坦然,比寻常人的心态强大许多。
小满时常在想,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么落落大方呢?就像自己,在遭到冷遇之后,只敢跟在顾矜芒身后,像是追逐着阳光的影子,卑微而黯淡。
而漂亮男孩总是理所当然地站在顾小芒身旁,那样淡定从容的姿态,仿佛就是在说,我值得站在他身侧,我足以与他并肩。
如果顾矜芒是天上清冷的月亮,那小满就是点缀的满天星辰,渺小又说不出名字。而漂亮男孩就如同太阳,日月是可以比肩的,可你很难说,是太阳还是星辰更珍惜月亮的光晕。
因为漂亮男孩和顾矜芒都长得太过耀眼,许多关于他的小道消息也逐渐传到了小满的耳里。
原来漂亮男孩有个很可爱的名字,叫做宋云桃,家境优渥,成绩也非常好,和顾矜芒一样都是典型的天之骄子,据他本人说,顾矜芒是在酒吧外边救了被流氓打劫的他,所以他才千辛万苦也要找顾矜芒,以身相许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这些八卦都是半真半假,而说这些的人明显带着调侃添油加醋了许多,可是小满却十分当真,宋云桃和顾小芒都是男孩子,是不能以身相许的。
他忽略掉自己心里那些古怪的酸涩,只觉得自己需要提醒顾小芒,他安慰自己,这是属于哥哥对弟弟的关心,并不算逾矩。
所以当晚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叫住了正在吹头发的顾小芒。
他鼓起勇气,在心里安慰自己,你这是为了顾小芒好,男孩子和男孩子是不能谈恋爱的,他说服自己,也试图说服顾矜芒。
“小芒,你不能喜欢宋云桃。”
“为什么?”顾矜芒听了这句话,像是心情极好,他依旧没穿上衣,头发微湿,周身的锋利和尖锐都被掩去,眼神甚至包含着隐隐的期待,“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