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深爱,不应该是让他更多地接触人群,更好地成长起来吗?
可是为什么,看见他与旁人接触,看见他勇敢到足够自力更生,自己胸腔那些暴戾的情绪,就如野火一般喧嚣而上,几乎要烧光所有的理智。
虐猫事件的终止以陈全被退学作为终点,广场上的人潮散去,顾矜芒被几个彪形大汉簇拥着回到教室,顾潮面上冷峻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对误会自己的孩子没有抱有半分愧意,没有道歉,言语高傲。
“既然事情的真相已经大白,那你以后就在学校老实上课,银行卡我会给你解冻,你名下的别墅依旧对你敞开大门。”
他甚至没有过问自己儿子在断掉经济来源的这些日子受过多少委屈,只是进一步威胁道,“课余的时间我不管你要怎么野,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逃课,一旦让我发现你逃课,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吧咖啡店我都给你砸了,你也不想这些人成天都跟着你吧。”
顾矜芒缄默不语,他懒散地坐在教室靠后的角落,身旁就是敞开的窗户,光影落在他精致的脸庞上,却遮掩不住他脸上的冷意。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冰冷的囚笼,可惜如今他连圈养的宠物都没有了。
无趣的世界。
小满一整天的心绪总是不安宁,终于熬到下课,看顾矜芒走出教室,才赶紧跟了出去。
顾矜芒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出了校门往另外一边走去,路过芳草萋萋的狭窄小路,绿色的草叶上点缀着淡粉色的花,花心是嫩黄色的,顾矜芒弯下腰,眉眼柔和地摘下了两朵花。
这是要去那里吗?小满心中忽然有了答案,却又觉得喉头被酸意哽住,顾小芒总是这样,面上漫不经心,像是所有的举动都是随性而为,可是他内心却总是这样的温柔。
会为一只猫而愤怒,会对一朵花柔软。
埋葬小猫的树生得很高大,长长的枝杈伸向天空,因为冬季将至,枝叶都显得寥寥,树下被掉落的黄叶覆盖,早已没有了小猫的半点痕迹。
顾矜芒半蹲下,将手中的一朵小花放到了枯叶之上,他抿着唇,侧脸上落满了夕阳的余晖,就连睫毛都如同镀上了金粉,缄默冷淡的氛围逐渐散开。
一条生命的枯竭就是这样,在一瞬间消弭,腐肉枯骨长埋地底,当被忘却的时候,也就是彻底消失的时候。
也许该给心爱的小猫一次机会。
告诉小猫你不需要勇敢,只需要做我的宠物,乖乖地呆在我怀里。
他从来都不去直视自己心中的不安,更不会去深究这些不安都来自于害怕失去,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害怕失去,那就干脆失去。
“梁小满,”顾矜芒在此时微微抬起头,用善于蛊惑人心的漂亮眼睛静静地望着梁小满,“你要继续当我的猫吗?”
“或者是,当我的爱人?”
他在想,若是小猫需要那些世俗的爱,他也是可以给的,扮演完美的主人和完美的爱人,本质上没有区别,不过是多了性与爱的纠缠,他想他是给得起的。
梁小满总能给他许多困惑而又冲动的欲,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以后兴许会有更多像在浴室那样的时刻,忍不住的亲昵缠绵,顾矜芒想到这里,心跳快了几分。
顾矜芒给的选项是“宠物”或者是“爱人”,这些都是在小满的认知以外的,他被顾矜芒庇护着长大,甚至连情爱之事都懵懵懂懂,他把顾矜芒当成唯一的朋友,而“宠物”代表了一种附庸关系,他虽然是个不健康的瘸子,可从未想过要吸取他人的养分来生长,而“爱人”更是让他始料未及,为什么是“爱人”呢?
男孩和男孩之间是不能相爱的。
这是不正常的。
想到这里,梁小满甚至忘却了自己看见顾矜芒对小猫温柔时自己心口浮现的酸意,只觉得自己应该拒绝,应该把顾矜芒和自己拽回到那个正常的关系里。
“不,”梁小满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不对的,我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
“男孩是不能和男孩成为爱人的。”
“而我是个人,不是你的宠物。”
他咬着下嘴唇,手指纠结地扣着校服裤,温声细语地述说着自己的拒绝,一个温柔乖顺的人,就连拒绝也是轻轻柔柔的,让人的满腔怒火都化作了沉寂的失落。
“那你以后就不要跟着我了。”
顾矜芒蹙起好看的眉头,将手中剩下的那朵花扔到了地上,转身离开了。
那朵被丢弃的紫色小花,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人知道顾矜芒为什么摘了两朵花,也没人知道这最后一朵花他是打算用来做什么的,它仅仅是被丢弃了,残忍地抹杀了一切的可能性。
那天之后,顾矜芒恢复了正常的读书生活,没有再逃课,成绩也重新回到了年级第一,只有放假的时候才会突然不见了踪影。
本以为陈全那件事会让学生对其避之不及,可恰好相反,经过那件事,顾矜芒在学校的人气反而更高了。
原本就因着过分精致漂亮的长相和全科第一的成绩为所有人熟知,如今又多了一项传奇,外冷内热的学神形象让所有人趋之若鹜,艳羡崇拜的目光如同璀璨的聚光灯一般打在身上,活似一颗耀眼的星星。
顾矜芒和小满还是住在同一个宿舍里,只是气氛再也不同以往那般亲昵,小满是个好脾气的,总是温和地上去没话找话,但聊天这件事不能通过一个人完成,兴冲冲的话题最终都会被过分的冷淡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