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当下他就捏着小满左边的脸肉,将自己被打得红肿的右脸凑过来,阴阳怪气地说,“梁小满,你看看我这个脸,全部都是被你害的,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啊,你这个小瘸子,瘸腿就算了,脑子还这么不灵光,看你平常看书做题那么努力,还以为你有多厉害,最后考了多少分?嗯?考了个倒数第一!”
赵小成越说越来气,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一条条细数小满的罪状,“没抄试卷之前,我自己瞎蒙都不至于考个倒数第二,你说说你是不是猪脑子,每天上课那么认真,都学到哪里去了?啊,你给我说话。”
他恶狠狠地盯着小满那两片嘴唇,红红的,形状很像漂亮的花瓣,就更加来气,伸长了手去捏他的嘴巴,把他的嘴巴弄得扁扁的,像只可怜兮兮的鸭子。
小满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想要挣扎却抵不过赵小成的力气,眼睛不受控制地流下委屈的难过的泪水,赵小成说要抄他的试卷,他当时已经告诉对方了,他学习并不好,可对方非要抄,最后还要来怪他。
一种时常出现的无力感从心里涌了上来,小满放弃了挣扎,嘴巴被捏得很痛,但是眼睛直直地盯着书桌,在心里默念,上课铃,上课铃,上课铃。
他就是这样的,被尖锐的笔尖戳痛手背的时候,被别的小朋友嘲弄的时候,觉得难过难熬的时候,都会在心里默念,快过去,快过去,快过去。
熬到过去,过了一段时间,又会迎来新一轮的类似的情绪,他还不知道成年人都把这种情绪叫做,麻木。
他怔怔地看着桌面,心思却飞到老远,想起顾家院子里的玫瑰花,想起和顾小芒一起分着吃的糖果,想起别墅外清澈的湖水。
顾小芒到他班里了吗,他的同学会欺负他吗?
应该不会,顾小芒做什么都很厉害,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窝囊地一直被欺负。
赵小成忽然就觉得没意思,其实他找梁小满的茬是出于一种很奇怪的心态,就是那种小朋友最开始想跟哪个人玩,就故意做出一些捉弄挑衅的动作,他故意在树下骂梁小满是个小瘸子,希望以此能让梁小满生气,然后理睬他,给他一些反应,能跟他一起玩是最好了。
可是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他发现梁小满根本就没把他的嘲弄戏耍放在心上,明明是在眼前的一个人,他却感觉梁小满离他很远很远,像是从来都没看见过他这个人,不论他怎么作,对方都只是把他当做空气。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不爽。
“都在干嘛,吵吵闹闹的,还有个班级的样吗?”
班主任是个中气十足的女老师,四十岁上下,穿着刻板拘谨的连衣裙,裙摆长过膝盖,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上去,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说话的时候,细长的眉头拧得很紧,声音却很尖利。
原本像炸开锅的班级突然就噤若寒蝉,个个学生都坐得十分板正,上课铃在几秒后敲响,女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清了清嗓子,才慢悠悠地说,“今天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来,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
a中的校服常年在a市校服榜蝉联第一,白色的短袖衬衫,搭配藏蓝色的领巾和同色短裤,配套的还有黑色的小皮鞋,这些穿在顾矜芒身上,将他身上那种矜贵骄傲的气质展现得一览无遗,衬得他像个翩翩的小绅士。
他的长相又随了叶风晚和顾潮,有含情若水的桃花眼和锋利高挺的鼻梁,不笑的时候冷漠得像冰,有种盛气凌人的倨傲,可专注看人的时候,那双眸子却格外的动人多情,小小年纪已经可以窥见日后的天人之姿。
人类不论是多大年纪,都对美丽的事物充满了莫名的好感,班上的孩子也是如此,相对于对小满腿脚的讨论,他们看见了顾矜芒,只会露出好奇的友善目光。
“大家好,我是顾矜芒,请多指教。”
顾矜芒说这话时,浓黑的眼瞳却是装着一个神情错愕的白皙小男孩,他的所有的话,都是对着他说的。
请多指教,我的小白猫。
女老师点点头,对顾矜芒落落大方的情态表示很欣赏,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站在讲台上更多表示出来的是羞赧与扭捏,而顾矜芒从容恬淡的表现的确十分亮眼。
“你就坐到最后一排去吧。”女老师指着最后一排的空位,“太高了坐中排会挡到其他的同学。”
原本班里最高的是赵小成,他为了和梁小满坐在一起,硬是把小满原本的同桌赶走了,可如今顾矜芒来了,他却再也不是最高的了,顾矜芒瞧着比他还要高上许多,赵小成想到这里,就有些憋闷,莫名地就看这个新来的很不顺眼。
小满小脑袋里都是疑惑,小芒不是比自己小了一岁吗,姨姨说他应该上二年级,怎么会和自己同班呢,他忍不住就回头去看顾矜芒,可他刚转过脸,讲台上就传来老师大声的呵斥和飞炫过来的黑板擦。
“梁小满,上课不好好听讲,东张西望什么,考试考倒数第一,还不好好听讲,你想干嘛?”
这个女老师很不喜欢他,小满一直都知道的,可是他有些不能接受当着顾小芒的面被老师这样训斥,黑板擦擦过他脸颊,在右脸留下了白色的粉末,这一切都让他感觉特别的,特别的,难堪。
其实属于小满的世界真的很简单。
他有一个小小的小满宇宙,宇宙里有很多颗星星,院长,顾叔叔,姨姨,还有顾小芒,都是属于他的美丽星球,他们闪耀,灿烂,带着独特的光芒,温暖了他小小的贫瘠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