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得挺好的,你别烦我爸我妈。”袁可遇不让他说。
姜越应了,蹲下来陪她烧“元宝”。
投得快了,空气里烟气弥漫,两个人站到门口避开。袁可遇的眼睛被熏得红红的,泪汪汪的,姜越递给她一包纸巾,慢慢就沉默了。
花树间鸟儿扑腾腾从这枝飞到那枝,袁可遇抹干泪看了一会,“怎么想到过来?”姜越说经过,这边又不是大路,如果经过的话怎么记得带她爸爱抽的烟。
“就想过来看看,我那时也没少打扰你们。”姜越大大咧咧地说。
袁可遇知道,姜越妈在意的,她怕姜越做袁家的上门女婿,她只有一个儿子,所以那时也没少说他,“别人家过节你凑什么热闹。”其实可遇的父母没这个意思,只是心疼孩子,舍不得让孩子挂不住脸,即使这孩子是邻居家的。
人终有生老病死,跟老人能生什么气,袁可遇勉强笑道,“你们家今年还过节不?”往年都是姜越妈操持的。
“我爸在准备。我爸还说等我妈能自己吃饭了,请你,也请文浩一起去饭店吃一顿庆祝。”
“好,我等你通知。”袁可遇刚才流过泪,眼皮红红的有些浮肿。姜越掉过头,不敢看她的脸,“我妈的事,还是得谢谢你。”
“你要说几次谢谢。”袁可遇见盆里火渐渐熄了,自顾自进去磕拜。因为要打扫卫生和弄菜,她穿了件t恤,但越是t恤越是显出她的腰纤细的一把,和姜越记忆中的她重合在一起。
那年袁可遇打电话找他,是他妈接的电话,还禁止他去安慰袁可遇,理由是可遇小小年纪早恋,怕她影响他读书,“等你大学毕业找到好工作,什么样的好女孩子都有,大丈夫应该追求事业。”
他这才知道他妈对可遇的偏见,再吵也没用,他妈祭出杀手锏,说更年期忧郁快发作了,他再帮着可遇气她,她就一把吊到洗手间的梁上去,“有我没她。”
何至于呢,姜越又好气复好笑,这才知道他妈对可遇的偏见由来已久,从见到她和早恋男同学一起双双出现在她家,他妈就不希望自己儿子跟她扯上关系。“我儿子是老实人,不能被她带坏。”
谁带坏谁啊,可姜越摆脱不了母亲,她毕竟生他养他,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她。
后来他还是偷偷跑过来看她。有什么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保护不了她,只会给她带来烦恼,他甚至不敢告诉她,我妈不喜欢你。
就让这个错埋在记忆深处,不要再影响她的生活。
走完整个仪式,袁可遇不让姜越插手,收拾好桌子,再叫了他吃晚饭。
然后说到文浩文浩到。
“来得巧,快,吃饭了。”姜越把齐文浩按在桌前,忙前忙后拿碗筷盛饭。
“累不?”
齐文浩的眼睛都快眍进去了,一周来回飞若干次,赶航班像赶公交。
“还好,总算贷款谈妥了。账上老是没钱,好不容易能充一回阔气。”他告诉袁可遇,“这个家也太难当了。”
还不能放手。
吃过饭姜越先走,袁可遇洗好碗筷,出来就看见齐文浩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听到她脚步声,他硬是睁开了一线眼,随即还是闭上了,但留着一丝清明说话,“干吗不告诉我,我听人说设计院有人刻意为难你?”
他不说还好,说了袁可遇的眼泪呼的一下淌下来了。她欺负他闭着眼看不到,轻轻抹掉眼泪,“工作上的事,小事。”
他把她搂进怀里,顺手还抹了下她的脸,果然摸到了眼泪,“你哭了?”
“烟熏的。没事。我没什么,只是想到了父母,每年这种时候都会哭一会,一会就好了……”她几乎有点语无伦次,但齐文浩已经醒了,他认真地看着她,突然把她又搂进怀里,紧紧的,“以后有我。”
是,是,但是眼泪它也有惯性,袁可遇坚持了片刻就放弃了,任眼泪肆无忌惮地沾在他的衬衫上。想哭的时候有个肩膀,她干吗要推开。
☆、
这一年炎热的夏天格外漫长,直到十一月才有进入秋冬的迹象,半年来齐文浩发现自己的脾气在往越来越差的方向发展。这天刚上班他已经发了两通火,骂过现场的一个保安队长,数落过一个技术员,弄得办公室气氛很紧张。除了胡存志外,只有田恬还能照常工作。
每天都是类似的报告,缺钱、缺人,两三亿资金已经出去,却只泛起几个水花,地块仍然什么动静也没有。齐文浩也知道自己过急,这些钱主要用在设备的预付款和土建的前期准备上,一条条桩打下去,虽然钱跟着哗哗地出去,但毕竟基础终于建起来了。
烦心的事情不止这些,还有批文。为了顺利拿到批文,段玉芳付了五百万给一家专门跑批文的咨询公司,这是前期款,办成后再付三百万。这家咨询公司和负责环境报告评审的技术公司,让齐文浩彻底领教什么叫老油条,什么叫皮包公司,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个人在做,再催他们还是那个样,出来的底稿错漏百出,连他这个外行也能看出前后数据不对应。
相较而言,袁可遇所在的设计院年轻而能干,图纸都跑在现场前面,相应现场要求的更改也出得很快,让他庆幸总算有一处是可以省心的。
胡存志忙完手头一摊事,便踱过去跟齐文浩聊几句。虽然看不上这个小老板,但胡存志跟齐文浩相处不难,只要能说出道理的事齐文浩都听得进,也肯放权。换了老三做头,做事只会更难,每件事劳伦斯都要问三个人以上,都对得上他才肯通过。至于齐大,虽然打交道不多,但也早已听说是个主见多多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