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出院后,他先是回了趟北礼,在学校贴出的往届光荣榜里找到了单唯的名字,毫无意外,她考上了T大。
时间一算,现在正好是大一下学期期中。沈时意转身去了T大,到了校门口他发现,他不知道单唯在哪个系哪个班,T大很大,逛一天也逛不完。
可能真的是昏迷之后反应迟缓了,选个周六日直接去单唯家才是最优选择。
他想好了借口,买了些苹果当上门礼——事实上,他并不知道带什么,只知道不能空手去。
单唯父母家的地址不用特意去记,沈时意经常在晚自习过后送她到她家楼下,等她卧室的灯亮了,打开窗户对他笑着挥挥手,他才骑着自行车一路奔回宿舍——晚一分钟就会被宿管老师记过。
记得是单勇给他开的门,单勇手里还拿了一支滴墨的毛笔,看到他这个陌生人,问道:“你哪位,是不是找错了?”
单唯笑起来的弧度和单勇一摸一样。
沈时意轻咳一声:“没错叔叔,我是单唯同学,来找她商量社团的事……”
单勇十分好客,一听他是女儿同学,没等他说完,急忙让他进来:“不用买东西,你们学生还没挣钱。单唯去和同学看电影了,直接进来坐……”
沈时意一进门,看到地上摆满了新鲜水果和一些保健品。
谢秀娟正把一些草莓车厘子往厨房冰箱里放,听见门铃探出脑袋:“谁来了?”
单勇说:“唯唯的同学。”
谢秀娟擦了擦手,出来招待客人:“不好意思呀,家里有些乱,唯唯的男朋友刚送来一堆东西,没收拾完。老单快给倒杯水,看给这孩子热得……空调遥控器在沙发上。”
沈时意的脑袋跟着旧空调一起嗡嗡直响:“您说是单唯的男朋友?”
“对啊,叫关一鸣,你们都是同学没听说吗?他家是那个鸣晨。”
单勇把空调调低,有些生气了:“你跟人家孩子说这个干嘛,唯唯和关一鸣八字没一撇的事,这才大一,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隔壁老孟和我说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这话把我气的,我女儿那本来就是凤凰,用得着飞上枝头才变么!”
“人家小关的条件就是好呀,又高又帅,和咱们女儿多配。”
单勇给她使眼色,让谢秀娟别在外人面前吵架,谢秀娟翻了翻眼睛,又去厨房忙活了。
沈时意接过单勇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鼻尖上的汗,觉得这里的空气有些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单唯爸爸妈妈告辞的,只记得漫无目的地跑了出去。
等他回过神来,其实他没跑多远——一个刚从医院康复的病人用尽全力也不会跑几百米,更何况他还有点胖,没几步就气喘吁吁。他还能看到单唯家小区的影子。
但这时,他看到对街有一对情侣模样的两个人。
单唯变得更漂亮了,她把头发全都束起,发际线的碎发被阳光渡成毛茸茸的金色,她很适合这种展现她五官的发型。
发尾像个小兔子在后脑勺一跳一跳,完全是个青春朝气女大学生的靓丽形象。除了考试,没有任何烦恼。
而她身边的关一鸣也同样是个蓬勃的男大学生的样子,和普通男生相比,他更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这种魅力让他周围的女生即使欣赏不了,也会多看几眼。
沈时意不怎么认识关一鸣,只从单唯的好朋友乐飞鱼嘴里说过几次,说他又和哪班班花恋爱了、分手了,然而这些传闻依旧阻挡不了女生们在经过篮球场时为他振臂加油。
关一鸣揪了一下单唯的马尾辫,换来了单唯一个白眼和球鞋上的一个脚印。
但他又不知道说了什么,单唯原本恼火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几辆重型卡车在街上路过,他们一拐弯就从街边消失。
沈时意在太阳下站了很久,直到肚子饿了,他才看到原本送单唯父母的见面礼竟然被他不知不觉地拿了出来。
他蹲在地上喘了喘气,起身的时候就把这些苹果扔到了垃圾桶。
一个月后,他身体彻底复原,找到邱文彦的助理,说要去国外念书,助理很快给他办了手续。
临走前几天,他去改了自己的名字,档案民警问他改成什么,他没经过大脑就说出“十一”两个字。
民警无语半晌:“你这名字太随便了,干脆取个谐音,‘时间’的‘时’,‘意义’的‘意’,你说呢?”
沈时意觉得无所谓,只要不叫原来的名字都行。
再后来,他在美国念书,打工,生活,实习,工作。一切都比同龄人快好几步。
邱文彦有一天突发奇想,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个私生子,看他能力还可以(至少比他其他的儿子们强),就打来电话,问他要不要来信为工作。
沈时意对信为没什么感情,倒了也就倒了,但它在帝都的原始积累、人脉和声望还是可以利用一下。
也不是全都是好处。邱文彦这个人虽然半截身子入土了,但他是那种直到死之前都要把身边的人牢牢地控制在手心的老顽固。
沈时意要掌管信为的话,一定程度上会受他的监控。
但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