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摇着头道:“庙里所有的红蝶都出动了,几乎把姻缘树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着婵丫头的红线,真是奇了怪了,姻缘树有结界护着,怎么就单单少了你家丫头的红线呢?”
“莫非……”月老忽然像只老狐狸似的眯起了眼睛。
冷老阁主有些不自在,“你、想说什么……”
月老神神秘秘的凑过来,放低了声音,“莫非是婵丫头命犯天煞,绝亲缘,所以姻缘树压根儿没有备她的红线?”
“休得胡言乱语,败坏我闺女名声,婵儿怎么可能是天煞孤星呢?”
“冷兄莫要生气,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不过说起这推演命理不是冷兄的拿手好戏吗,你既是关心婵儿的婚事,为何不替她算一算这未来夫婿会在何方呢?”
冷老阁主一脸的无奈,“要是能算出来,我还找你作甚?”
“竟有这回事?”
“我只推算出她命中会有死劫,此劫唯有以情渡之,方能绝处逢生。”
“所以冷兄才逼着她相亲?”
冷老阁主叹着气点头道:“可不是吗,你看看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更别说谈情说爱了,我真怕死劫来临之时,她还是没有遇到那有缘之人助她渡劫啊。”
原来如此,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月老安慰他道:“命格里既然有转圜之机,该遇到时总会遇到的,冷兄莫要焦虑,我愿派红蝶四处寻找,一旦有婵丫头红线的下落,必当及时转告。”
“唉,”冷老阁主喝了口闷酒,“也只能这样了。”
每月初七,是风月阁不接单的日子。
一月里才有一日的清闲,待日上三竿,青婵才勉强从被窝里钻出来,揉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吩咐彩云给她备些吃的。
厨房的菜还没热好,她等得有些无聊,便去酒窖里转了转,顺手提了一壶清心烧。
倘若没记错的话,这壶酒是万年蛇妖的千年灵力所酿,那条老蛇狡猾得很,与她做交易时耍了个小心眼,将纯度最低的一千年修为结成凝珠交付于她。
这一千年修为在历经复杂的酿造工序、滤去残渣之后,只剩下了不到五百年的纯度。
做生意最是讲究诚信,青婵将那蛇妖一家老小都记在了黑名单上,往后他们若是有求于风月阁,定是要付出更高的代价。
用膳之时,青婵给彩云也倒了一杯清心烧,“蛇妖多生于阴寒之地,修为亦是寒凉,所酿之酒能凉血化淤,最适合夏季饮用了。”
彩云尝了一口,果然有一股清凉之气周游全身,驱散了初夏的闷热。
她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道:“少主您还是省着点喝吧,七月初七就要到了,您的病、我怕酒窖里的酒不够用。”
青婵抿了抿嘴,“你不喝我喝”,说罢将她手里的酒杯夺过来一口闷了。
“酒窖里的酒少说也有上万年纯度了,你个臭丫头瞎操什么心呢?”
话虽如此,彩云还是担心,少主的病随着她修为的精进越发难以压制了,去年发作之时足足消耗了五千年纯度的清心烧。
短短一年,少主的修为又破了一境,到时候说不定一万年的清心烧也镇不住她。
如此性命攸关之事,她家少主倒是轻描淡写,像个没事人似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兴致好时也不过是去西山逛逛看看日落。
她对周围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仿佛没有什么事能引起她的注意,更没有什么事能走进她心里。
酒足饭饱之后,青婵遣散众人,独自一人来到院中。
墙垣向阳的一角,那株白牡丹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了,原本耷拉的枝叶被忘尘山的水土养得绿油油的。
青婵走过去,将一颗凝珠融入牡丹枝叶,清幽的白光里慢慢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
正是花容。
“带着你的凝珠回去吧。”
花容很是诧异,传闻风月阁主不辨善恶,冷漠无情,这样的人,竟肯还他凝珠放他离去?
虽不解,却还是心怀感激,他俯首作揖道:“阁主大恩,花某铭记在心。”
青婵摆了摆手,“道谢的话就不必说了,还你凝珠也是一时兴起,今天的事你最好还是忘了,若是被人知道我开了先河,风月阁往后的生意便不好做了。”
其实青婵也说不清为何要帮他。
做生意她素来只讲规矩不讲人情,更不会替人抱不平,规矩是提前讲好的,无论公平与否双方都心甘情愿,她只需按规矩办事,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获得报酬之时自是心安理得。
因而在风月阁,从来是只谈规矩,不讲善恶。
可是自皇城归来,她的心总是不安,像是躲债多年的人突然遇见了债主,在这种难得的忐忑之下,她将那凝珠归还,本以为会心安理得些,却是徒劳。
不安之余,又生出一丝欣喜。
世人都说她是无情之人,事实的确如此,山川岁月、星河璀璨都不能让她的心生出一丝波澜。她会笑,却无法感受喜悦;她会哭,却无法感受悲伤,仿佛所有的情绪在她这里只会归为平淡。
这种寡淡冷漠的感受时常让她忘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她与这世界唯一的联系,大概只剩下那每年一次病情发作之时的疼痛了。
因此,这罕见的忐忑之情引起了她极大的重视,她想去皇城走一趟了。
趁着天还没黑,青婵来到山门外,将那八卦箱收起,并在大门口竖起了打烊的招牌。
忘尘山上上下下都为这难得的长假欣喜不已,只有彩云愁眉苦脸,忧心酒窖里的存货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