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翰收到济泓的来信,说自己定婚了,结婚的日子也定在农历三月初三。
济翰把信揣兜里,跟揣了一个小炭火盆似的,烫得他心神不宁,六神无主。
他满腹心事地往家走,前几天因为随礼的事,清芬大闹了一场,济翰想想就打打怵,济泓结婚,要是回去,这一趟,花销不少,还要给济泓点钱,出少了,拿不出手,出多点,清芬肯定不答应。
咋跟清芬说呢?真是让人头痛,济翰越走,脚步越沉重,他索性停下脚步,站在路上出神。
太阳已经下山了,西边的天空红彤彤一片火烧云,地上白雪茫茫,家家户户都开始做饭了,袅袅炊烟,丝丝缕缕地向上升腾着。刚过了年,几户人家门口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摆着。
济翰踌躇了一会,想抽支烟,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打开一看,却是空的,一支烟也没有,他把烟盒扔在地上,狠命地用脚踩下去。
这是过得啥日子呢?每天拼命干活,累得跟狗似的,了工资就得交给清芬,花一分钱,也要向她伸手要,啥事也也作不了主,自己真成了窝囊废,他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这回,回家就硬气点儿,凭什么呢?自己挣的钱,自己不能做主。该花的钱,一分钱也不能省,要不当哥哥的脸往哪儿搁呢?他给自己打着气,大踏步地往家里走去。
一进门,见清芬正摘围巾、手套,她也是刚下班。
清芬见济翰进屋,笑着说:“今天我买了一点排骨回来,减价的。你给我们做个红烧排骨吧,咱们改善一下伙食,也给世槿增加点营养,你看看,咱们的小宝贝儿都瘦了。”
世槿见着妈妈,伸出一双小手,向妈妈怀里扑来。济琳把世槿交给清芬。也笑着说:“我也想吃排骨了,哥!你看看,我的馋虫都爬出来了。”
济翰看着清芬、世槿和济琳,心里一热,刚刚打起来的气,泄了一大半。
他想开口说济泓结婚的事儿,见清芬漂亮的脸上,挂着笑,像是被晚霞染过了一样,他不想给她们泼冷水,破坏掉这温馨的气氛。他张了张嘴,却又把到了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
清芬从济琳手里接过孩子,逗着世槿。
济翰叹口气:“哎!自己的家里也真是不省心,总是有事儿,不是爸爸病,就是弟弟结婚,都要用钱。挣个钱,咋这么难呢?”
清芬见济翰叹口气,没吭声,看了一眼济翰说:“咋啦?唉声叹气的?班上又出啥事儿了?”
济翰忙说:“没啥!我去做饭,给你们做红烧排骨!”
济翰做好饭,端着饭菜进屋放桌子上,济琳摆好碗筷,三个人围在炕桌上吃饭。
清芬端起碗,舀了一点排骨汤拌到饭里说:“世槿!来!妈妈喂你吃饭饭!饿了吧?今天咱们有好吃的哟?宝宝要多吃点儿。”
济翰吃了一口饭,低着头,也不看清芬,轻声说:“济泓来信了,他们结婚的日子定住了,农历三月初三。”
济琳刚伸筷子想夹菜,住停问:“我三哥要结婚了?三月初三,就是说,还有一个多月就结婚了!真是太高兴了!”
济翰也被她感染了,笑着说:“是啊!老三都要结婚了,哎!这日子过得真快啊!也是,你看看,我们世槿都快一岁了。”
清芬喂世槿吃了一口饭,看也没看济翰和济琳,面无表情,也没搭话。
济翰用眼睛瞄了清芬一眼,又看了看济琳,济琳不知道大哥想干啥?夹了一块排骨放碗里,边吃边问:“我三嫂长得好看不?有照片吗?”
济翰说:“没照片,好像说是他同学。”
济翰鼓足了勇气,接着说:“到时候,咱们请假,一起回去,爸妈一定非常高兴,也让爸妈看看大孙女,世槿还没见到爷爷奶奶呢。”
清芬抬头看了看济翰,扬了扬眉毛说:“请假回家?场里能给假?再说了,世槿这么小,这么远的路,还不折腾出病来?你咋想的呢?”
济翰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我和济琳回去也行。”济琳说:“嗯!我和我哥回去!我要看看我三嫂好看不?配得上我三哥吗?我的哥哥都长得跟电影画报上明星似的,英俊潇洒。”
清芬说:“我一个人在家哪行呢?又看孩子又上班的?”
济翰见清芬不高兴,赶紧说:“是啊!咱们两个不能都回去,得有个看孩子的呢。”
清芬说:“要我说呀!济泓结婚,咱们汇点钱给他,比啥都强,结婚花钱多,最缺的也是钱。”
济翰一听,清芬说得蛮在理儿的,就笑着说:“嗯!不过,哥嫂都不回去,不太好吧?屯子里的人会说咱们不懂事儿呢!”
清芬说:“说就说呗!咱们不怕。上班哪能和在家种地一样自由呢?咱们不回去了,汇点钱吧。”
济翰不敢再说啥,低下头吃饭。
济琳说:“我想回去,要不,我自己回去吧!”
清芬一想,来回的路费就得四十多块钱,就阻止说:“你个小孩子家,回不回去的不要紧,还早着呢,到时候,再商量吧!你哥要是有时间,你们一起回去。”
济翰和济琳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心地吃饭。
收拾好碗筷,洗漱完毕,济翰和清芬躺在炕上。
济翰讨好地说:“你想得可真周到,还是我跟济琳一起回去比较好,我也好长时间没回家了。”
清芬白了济翰一眼,气呼呼地说:“你想得美!还一起回去,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济翰一愣,侧过身看着清芬说:“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说的吗?你咋又变卦了呢?”
清芬说:“当着济琳的面,不好意思说你,你心里有点数吧!回去一趟得多少钱?两个人来回路费就快一百块钱了,路上还得吃饭吧?我这些天有好多事儿憋着呢,没跟你算账!”
济翰紧张地说:“又咋啦?算啥账?”
清芬说:“我问你,济泓订婚,你爸妈出了多少彩礼钱?”
济翰笑着说:“不知道,我咋好意思问呢?咱们又不出钱?”
清芬瞪大眼睛说:“我听说出了两千多块钱呢?”
济翰说:“出多少钱,跟咱们有啥关系?咱们又不出钱?”
清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咱们出钱!你也敢想!哪有弟弟结婚,哥出彩礼钱的?有父母在,又不是没父母了。”
济翰忽地坐起来,生气地说:“你这是啥话?诅咒我爸妈呢!你说话咋这么不着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