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缓缓地走向诏狱,沉重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仿佛每一步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文书卷轴,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诏狱的铁门吱嘎作响,冰冷而刺耳,空气中弥漫着霉湿和铁锈的味道,让人觉得窒息。
他进入审讯室,只见那个被出卖的人瘦削的身影映入眼帘。对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复杂的情绪。郭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在那一瞬间下降了几度。
郭嘉咽了咽口水,声音略显沙哑地开口:“马兄,你不是应该叫马元的嘛,为何今日会是你,你的真名是马元义!”
“呵呵,小兄弟,你也不叫郭川吧,我听说,你的真名叫郭嘉,看来我们彼此都留了一手!”马元义冷声道。
在外遇见生人,本应该防范,两人都没有错。
“马兄,我们只有一面之缘,眼下事情败露,不知你叫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嘛?”奉孝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要单独见面,他们之间,除了那几个珠钱,一床破棉絮被子,似乎没有更多相关联的事物。
“确实只有一面之缘,我想来想去,如此大的事情究竟坏在哪里,最后想通了,只因我说错过一句话!”马元义呵呵笑起来,又像是在自嘲,他现在才现,一切成败在于细节,细节错了,可能导致巨大的失败,他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是的,那天入关,你回和我说到永济药庄,当时你是万万想不到,我这么个少年,能破获你们的阴谋!”马元义的总结是正确的,就连奉孝自己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
“你救了我一命,又杀了我,郭嘉,能说说你的感受么?”这一切或许是机缘巧合,又像是有人故意安排,马元义有些迷茫。
“救你时,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百姓,杀你,那是因为你是乱臣贼子,马元义,来世再做好人吧!”奉孝捏紧拳头,放声大喊道。
“你真的无愧于心?”马元义哈哈大笑起来,他终于知道被人出卖的理由,这下可以死得坦坦荡荡。
“我郭奉孝无愧于心!”郭嘉坚毅的目光也给对方以答案。
“如果有朝一日你要是后悔的话,请到我坟前一拜吧,哈哈哈哈!”马元义笑着笑着,突然止住声音。
“吃你两顿饭,盖你一床被,如今还你一条命,我们两清,过路人,你走吧!”他转过脸去,再也不想看眼前人一眼,此时马元义眼眶充满泪水。
如若没有这层身份,他还想着如何报答滴水之恩,只可惜眼下身陷囹圄,不仅无所报,还要被人看笑话,真是悲惨。
郭嘉定定神,也无话可说,只能迈步走向监牢入口,此时荀采拎着篮子在那等他。
“你。。。。。。”当马元义再次转过头来,见郭嘉已经为他摆好酒菜,倒好酒。
“马兄,来世我们再相遇,来,吃顿好的!”郭孝端起酒碗,递到马元义嘴边。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哗啦啦顺势而流。
“哇呜!”一个大男人,感动得痛哭流涕。
饭菜一口一口喂进马元义嘴,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像虎牢关那日,马元义拾起少年丢给他的几铢钱,飞奔跑到小贩那里,虽然只买了几个硬馍,却是他有生以来最好吃的一顿饭。
也是最后一顿饭。
走出牢房,看着空荡的碗筷,奉孝长叹一声,世间事,都是因缘凑巧,在此乱世,还有谁去讲道义,而往往就是那些被生活所迫之人,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心里却装得下更多情义。
"他都招了,眼下波才在荆州起兵,彭脱在汝南造反,青州,冀州黄由四起,张角号称天公将军,他和他的两个兄弟,率军百万,已经席卷大半个河北!"两日后,郎中张钧拜访鸿都门学,给乐松通报最新进展,郭嘉站在一旁沉思。
眼见国家遭难,盗贼四起,乐松急忙问道:“那现在该如何处置?”
张钧扶着乐松的手臂,能体会到乐松的爱国之情,说道:“天子召见百官及各州刺史进京商议,已破格提拨皇甫嵩、卢植等人,以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儁为右中郎将、卢植为北中郎将,分别前往颖川、广宗接敌,何进大将军率左右羽林屯兵都亭,拱卫京师!”
乐松听完后点点头:“如此一来,便可稳定局势!”
“颖川也有黄巾军!”郭嘉惊呼道。
“波才大军席卷荆州,已经展到二十万众,他们越过育水,攻陷襄城,直逼颖川腹地!”谁也没想到黄巾军来势如此汹汹。
“那不知颖川学院如何,我得回去一趟!”奉孝有些担忧,那里可是他生长的地方,疑川学院很多人都是他的衣食父母,还有叔父戏志才,不知他此刻怎么样。
思乡之情如江水滔滔不绝,郭嘉再也坐不住。
见奉孝心急,张钧劝道:“年轻人切不可气燥,朝廷四万大军已开往颖川,颖川学院乃学门重地,官军必能保其安全,再说你此次检举叛贼有功,天子准备重重封赏你,切不可不辞而别,寒了天子一片心意!”
见是天子有意栽培自己门下学生,乐松自然重视,也上前规劝道:“奉孝,你就算要急着回去,也要先面圣再说!”
见两位长者相劝,郭嘉点点头,只能暂收思乡之情,不过此刻他想先修一封书信回去,将近期生的事情,朝廷动向,以及颖川目下的处境写明,先寄回颖川,让家里人好做万全准备。
“那我先回屋修书一封,就失陪了!”奉孝朝两人拱手道别。
奉孝回到宿舍,叫来阴瑜和荀采,和他们商议办法。
“我父亲已托人捎来书信,说家里由他安排,叫我安心在京师读书,他说目前来看,京师是最安全的地方,叫我等切勿乱跑,信里面也有荀院长的嘱托,都是让我们不要回去!”阴瑜从怀里掏出书信,生怕郭嘉不信。
“奉孝哥,现在兵荒马乱,听说关外到处都是黄巾乱党,他们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一点都不安全,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啊!”荀采也规劝道。
他们哪里能理解,奉孝不是担心别人,而是担心那个将他抚养长大,如同亲生父亲般的叔父。
自从颖川书院一别,就再也没见到过戏志才,平日里的书信,从笔法和口吻上来说,也不像是叔父所言。
现在京城的事情已了,他需要回去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