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薄凉,三十年的教养之恩,到底不容抹煞,夏沐烜终归还是舍不得的。
我被他那神情看得一阵心酸,刚要动唇。
夏沐烜像是晓得我要说什么,就道:“不必劝了,朕心中有数。”
我唯有沉默。
相对无言的片刻里,有寒意一层层泛上来。
我总没有忘记方才夏沐烜那句:太后连棋局都未入,倒也算不上棋差一招。
不是太后,那是谁入了他的局?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这几天抽得厉害,留言一般隔很久,或者到第二天才能显示,孩儿们不要管他。
我望着夏沐烜,心头有悯然,亦有慌意。
突然夏沐烜道:“清清,有些事既然已经忘记,就不必多想了。”
我听得愣在那儿。
太后的丧礼依足祖制操办,天子服白三月,辍朝半月,以敬孝道。
等忙得停下脚跟,冬日已至。
太后大丧,夏沐烜对外宣称的是太后痼疾发作,至于颐宁宫一众伏侍的宫人,则毫无意外被一并殉了葬。
而在前朝,冯光培因着与临淄侯互通来往,行窃国之举,被判腰斩于市。
总算天子顾念,不曾迁怒冯门旁人,只将冯若兰的兄长冯思远贬官遣去了南疆,命其终生再不得回朝,好歹也算保全了一条性命。
然而没了太后,冯氏荣宠终归还是走到了尽头。
一损俱损的还有杨氏。
听闻杨德忠在冯光培获罪后第二日一早,就向夏沐烜递了折子,表称年事已高,不足以再辅佐良主明君,愿挂官归隐以谢浮名。
这个举动想也合夏沐烜心意,于是就准了。
我望着冯杨今日种种,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齐沈,同样都曾一朝腾云直上,也同样都在一朝跌落云端,跌得粉身碎骨。
女子有春尽红颜老一说,于外戚,这道理大抵也是适用的。
这日忙到三更时分,看过孩子后回到内殿,闻得夏沐烜已经独自在乾昭殿歇下,于是让殿外奉职的内监关了宫门。
殿中炭火烧着很暖和,我坐在妆台前由净雯为我去簪梳发。
殿宇深静,像是在沉淀着什么心思。
突然净雯道:“杨德忠能得个善终,真算皇上顾念了。”
我明白她的顾虑,就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为旁的,皇上总要为皇长子打算。外祖家中获罪,于皇长子前程到底有妨。”
这么说着就想起来,当初我父兄犯的是谋逆之罪,依律断然不可恕,夏沐烜却肯将他二人迁入英烈之陵,多半也是因着这层考量。
净雯自然有私心,下意识皱起来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