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炎热,香几上小瓮里沉香水的清雅淡香一阵阵飘来,倒磨去了不少暑气。
殿中十几把风轮呼呼直转,那风撞上墙壁再撞过来,平日吹着倒也觉得凉快,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出了汗又吹了风的缘故,竟有些瘆得慌。
净雯听到响动打帘进来,我不经意扫她一眼,却被她那神情唬得一愣:“怎么了?”
她小声道:“静妃方才差了贴身的元宵来传话,旁的没说,只说二公主夜里起了疹子,也让娘娘仔细瞧瞧早间打碎的那个小瓮,说恐怕那里头有些问题。”
我蓦地一怔:“什么小瓮?”
“摆正殿长几上那个,一贯用来盛放沉香水。”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我心头突地一跳,脖子几乎有些僵硬。
沉香水是我日日都要置在殿里头的,用来提神再好不过,如今就搁在一臂远的香几上,我却不敢回头去看。
怔愣间,净雯已经将那小瓮抱出了殿去,旋即又回来,正色问:“娘娘,是否要宣太医来瞧瞧?”
我想也不想就点头了,下意识伸手护住小腹,没来由得觉得恐慌。
静妃不是三不着两的人,此番竟特特遣了贴心的元宵来捎话,必定事出有因,几乎不用太医验证,我已能够断定,那沉香水必定有问题。
然而左等右等,等来的既不是陆毓庭,也不是章显,而是锦秋。
锦秋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殿来,近前来后“噗通”一声跪下,抿唇忍了忍泪,道:“回娘娘,内务府的王忠下了狱,也被一并捉了去。太后让娘娘不必惊慌,必定想法子劝着皇上。”
我乍听下不由得浑身一凛,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翠玉珠碰撞得叮当乱响。
净雯忙扶住我:“娘娘当心。”
我死死握住净雯的手臂,问锦秋:“你说也被审刑司捉了去,到底为了什么事?一样样说清楚!”
锦秋忙道:“宸妃午间穿上内务府送去的吉福,不久后就动了胎气,这会儿皇上已经让太医院的人都赶去保胎了,然而情况似乎不妙。”
难怪方合到这会儿还请不来太医院的人,原来是这个缘故。
我直觉不好,又问:“那么呢?怎么会被牵扯在内的?”
锦秋抬头望我一眼,复又低头下去,道:“午后内务府的人送各宫封妃的吉服来颐宁宫给太后过目,太后自然懒得管那些细枝末节,就全权交给竹息跟打理了。宸妃那件衣裳,是碰过的,而审刑司那边,皇上也派了太医过去,确实从指甲里验出了‘白附子粉’。”
白附子粉?那是什么东西?
然而不等我这一问出口,已经感觉到净雯扶着我那只手轻轻一震,如果不是我此刻正扶着她的手,几乎感觉不到这细微的震动。
这样的震动,本能地让我觉得惊悚。
背心有寒意一阵阵窜上来,在这一殿的残余沉香水味中,不经意间一瞥,只觉得窗纱上投下的那株杜鹃的虬枝伸得狰狞恐怖。
倘若宸妃这一胎没了,我无法想象,夏沐烜会震怒成何种样子?
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