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所以现在我爸都在公共汽车站等我。我一会儿就给他打个电话。”
虽然稍纵即逝,但程朗眼中的一丝失望还是被夏小橘敏锐地捕捉到。她忽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鬼鬼祟祟,又像一个马戏团的小丑。
“我想,把头发剪了好了。”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众人一齐望向她。
“这样不是挺好?”林柚说,“为什么要剪?”
程朗笑:“你剪了头发,我们就不认识你了。”
邱乐陶看出端倪,忙为她开脱:“小橘抱怨好几次了,冬天洗头麻烦。正好,她又看好《天地男儿》里面松松的短发了。”
“也不是啊。”夏小橘悠悠吐了一口气,“变成一个假小子,就不会被犯罪分子盯上了。”
“就是就是,小橘她家也挺偏僻的。要不,男同学,你是不是可以……”邱乐陶霎霎眼睛。
“好啊,似乎我们俩顺路。”程朗答应得痛快。
夏小橘想说,不用了,我自己走挺好的。但却无法拒绝和他同行的诱惑,虽然深深明白,这片刻的共处和安宁,也仿佛是自己偷来的快乐。
从学校到她家会穿过一条繁华的步行街,十字路口的彩色大屏幕上正放着当日新闻,香港铜锣湾时代广场举行圣诞亮灯仪式,众多明星登台亮相。路人纷纷驻足观望,程朗和夏小橘也停下来。
“真早,还有一个多月呢。”他说。
“是啊。不过好多人已经开始买圣诞卡了。”
“你也买了?”
“哦。”
“女孩儿是不是都喜欢这些零七碎八的东西啊?”
“大部分吧。”但是如果你想问她喜欢不喜欢,那我实在无可奉告。
“呵呵,你买的卡有我一份么?”程朗低下头来,看着她笑。
“我们很熟么?”抬头撇撇嘴巴。
“你这么说,让我好伤心啊。”他垂下眉梢,一副愁苦的样子。
夏小橘装作被大屏幕上变幻的光影吸引,兴奋地喊着:“看,看,烟火!那个紫色的多漂亮,像菊花!”
“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他笑,“每年正月十五的时候咱们这里也有,从我家楼顶就能看到,你别说你都不知道。”
如果,能在他身边一起看烟火,那该多好。夏小橘晃晃脑袋,甩掉这个念头。她当然买了程朗那份贺卡,并且花了两个晚上斟酌字句,又要俏皮可爱,又不能显得过于亲昵。但她现在不打算送了。
周末她去了理发店,将披肩长发剪到齐耳的长度,只花了三块钱,感觉头颈骤然轻松了许多,似乎心也明朗起来。回到家中,却被妈妈呵斥:“让你买块姜,你现挖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鱼都要出锅了!”然后又看到她的头发,“你这孩子吃错药啦?”
“hoho。”夏小橘卡腰做了一个樱桃小丸子似的傻笑,“是不是挺精神,冬天洗头太麻烦了,昨天洗澡回来都冻成冰柱了。”
“早就说让你别留长头发,和脑细胞争夺营养。”妈妈在围裙上抹一把手,过来掀着她的发稍看,“不过这师傅手艺也太差了,你看你看,左右都不一边齐。”
“可是好便宜,才三块钱。”
“三块钱?你不是遇到学徒了吧,给人家练手!不行,吃了饭我带你回去重剪!”
夏小橘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并没有妈妈说的那么不堪,但拗不过她。到了店里,果然证明刚刚的小伙子是新手,妈妈连说怎么能这么欺负小孩子。店老板陪着不是,又亲自操刀。只是头发后面已经修得毫无层次,只好剪得再短一些,于是夏小橘真的有了一个《天地男儿》里面陈松伶的短发造型。
没料到想要剪发以明志,都这么大费周章,让人哭笑不得。
周一早晨在校门口遇到邱乐陶,夏小橘甩甩头。乐陶倒没有惊讶,评价说:“挺洒脱!”然后就开始悲悲戚戚蹭着她,唱:“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长长短短,短短长长,一寸一寸在挣扎。”
陆湜祎在走廊里拖地,自从夏小橘退出运动队,两个人不过是点头之交,几个月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此时他也停下来,略带惊讶目送她走过,似乎想要问什么。夏小橘冲他吐吐舌头,他还了一个白眼,就说了两个字:“真傻!”
黄骏本来在哼着罗百吉的歌,看见她便怪叫一声,顿足捶胸:“长歌当哭啊,长歌当哭。美女又少了一个!本来你还有点潜质的。可惜了,可惜了。”
中午遇到程朗,他和另一个男生抬着班级热饭的金属箱子回来,笑着说:“你是夏小橘么?”
她不知道如何说,为什么剪发,难道你不明白,呵,你跟本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他在门口问了一半,就被一起的男生拉着饭箱,将他带到教室里。
邱乐陶说:“你告诉他,为了某个你不知道的原因,或者说某个你不知道的人。他肯定会问你是谁,然后你就是不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哈哈,再笨的人也懂了。”
夏小橘跟着傻笑两声,想起那一地毛躁的分叉,天真地以为,为期一年半的暗恋,就这样,轰轰烈烈落幕了。
(上)
(1)
从机场回到夏小橘租住的公寓,林柚打开箱子整理衣物。夏小橘急忙堵住衣柜:“先收着吧,我这儿没地方挂。”
“小妞儿,不是里面藏着什么……”林柚眯了眼,扬扬下巴,压低声音,“男人?”
“去!我拿拖鞋砸你。”夏小橘拍拍柜门,“这要一开,立即山体滑坡。你要回来不早说,害得我现在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