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衙外於氏的人已经被押解这送了过来,看着跪在堂下的华美妇人,个个目眦欲裂,极尽恶毒之言咒骂她。
骂她是□□、毒妇、灾星、丧门星、克夫……
恨不得将所有的罪名都填在她身上,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畅快一些般。
坐在江寻鹤下手、新上任的乌州刺史听着这些污秽之言当即皱眉名衙役将他们堵住嘴压下去。
左右也是要死,那些人看着衙役过来非但没有止歇,反倒是骂得更大声了,过了好一阵才彻底地安静下去。
可於三娘跪在堂下,从始至终面上都显不出什么情绪来,即便是那些咒骂的话已经到了周遭人都觉着难以入耳的程度,她也好似浑然未觉般。
那乌州刺史到底是好奇,憋了半天还是忽而开口问了一句道:“於氏,你可有悔?”
“悔?悔什么?”
於三娘像是听了多有趣的笑话一般,神情倒是生动了几分:“大人不会问的是会不会为了於氏这些或死或流放的人后悔吧?我明摆着告诉大人,就算是景王当真成事,於氏一朝成了什么显贵,这些人的下场也不会比今日好看的。”
“这些年他们做了什么?试图从我手中抢走继承权把我嫁出去,预备着给我塞个男人,让我把掌家权交给男人,又琢磨着从哪找个男孩过继给我继承家业。”
於三娘面上满是嘲讽,她挑着眉,眼中显出些复杂的情绪:“他们白白在我手中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如今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往日他们不过是为着显得於氏壮大的工具,於氏是成是败,他们都得是这般的下场。”
她说着说着,忽而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轻声道:“只是可怜了我的鸢儿,说到底还是景王那个废物不成事,我若有他的出身,当年继位的还未必是哪一个呢。”
“大胆!岂容你胡言乱语?”
乌州刺史被吓了一身的冷汗,连忙开口制止住了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狂悖之言牵连到自己身上来。
於三娘瞧了他一眼嗤笑道:“你也不过是个胆小鼠辈罢了。”
乌州刺史闻言顿时面色难看了许多,任谁当堂被一个谋逆贼子嘲讽也是要难堪的。他偷偷抬眼看向了江寻鹤,说到底若不是他问的那一句,於鸢因为未必会说出这番话来。
可后者面上却瞧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垂眼看向了於三娘:“於氏你而今交出这诸多证据出来,也算是戴罪立功,本官自会向陛下禀明,不会有人扰了於小姐清静的。”
於三娘面上难得显出几分笑意,长拜道:“如此,便多谢钦差大人了。”
有了於三娘拿出的证据,原本还打算撑一撑的几家也顿时没法子再狡辩,只能认下了罪名。
折子递到明帝面前,听闻还在朝堂上发了好大的火,但沈瑞估计着不见得真有多生气,只怕演戏的成分居多。
敲山震虎,不敲怎么震慑?
是以逆贼同党的结局越是凄惨,某些人才能越是老实。
沈瑞每日留在府中不是听听朝堂上的瓜,便是数着楚家送来的钱,原本还是一摞摞银票瞧着,后来倒是觉着看着不够有趣,全换做了一箱箱金银,用箱做计数单位。
果然显得富贵多了。
只有春珰作为全沈府最忙的打工人,每日都要从驿站取回从乌州寄回来的信件,甚至有时候还不止是一封。
春珰真的很不明白,查个案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何至于天天往回传信,腻歪成这样。
但她到底是敢怒不敢言。
沈瑞从她手中接过信来,上面印着乌州驿站那边特有的印章,这样的信他已经收拾了满满一匣子。
面上好似每次接过来的时候都不大在意似的,可实质上却特地去库房之中选了个料子最金贵、镶嵌的宝石最大的。
春珰看破不说破。
沈瑞将上面的蜡印挑开,从里面抽出薄薄的一张信纸来,他轻轻挑了挑眉,心中估算着乌州大约是出了什么事情。
毕竟从前寄回来的厚度至少是这次的三倍不止。
春珰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只在一旁侍立着,且等着沈瑞看过了再写了回信,她好再送去驿站。
沈瑞拆开信纸瞧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乌州的那批商船是不是这几日便要回来了。”
春珰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楚家昨日送回信,说是后日便可返航。”
她顿了顿,又忽而问了句:“那奴婢去催一催那床?”
自从江寻鹤奉命去了乌州查案,沈瑞便寻了能工巧匠用顶好的木料打造了张大床,就连宫中的匠人也被他琢磨着法子从明帝手中借过来,休说旁人了,听闻就是皇后现下想打个桌子,也寻不到人。
虽说原先那张床也算是阔落,但到底是叫沈瑞越折腾越嫌小,干脆趁着人不在的时候换掉。
直到现下都还没有做好。
他忽然问起乌州的商船还能是因着什么事,定然是他苦等的那位江大人要回来的,指望着春珰随个份子是不大可能了,但催一催那床的进度还是成的。
沈瑞闻言盯着她看了半晌,就在春珰迟疑着是不是自己这话说得太直白的时候,他却忽而弯了弯眼睛道:“赏。”
春珰神情有些怪异,但到底不会和钱过不去,还是福了福身子谢了赏。
但怎么说呢,这钱握在手中多少是觉着有些污秽……
——
乌州刺史早起时心情都好了不老少,甚至还能抽出空子来给发妻描了描眉。他妻子亦是书香门第出身,瞧见他这般喜形于色的怪状不由得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