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急?又是两个月过去了,你看看她,她做什么了吗?”
柳莺垂头,站着听她发脾气。
“现在洛阳的形势是那个样子,我若再由着她这么下去,九姑娘那边我拿什么交代?”
“姑娘说的是。”
“这个废物!”她咬牙恨道,“我跟了她六年,你看她可有半点长进?再这样下去,被骂废物的就该是我了!”
柳莺眼珠一转,可她记得她还总是温柔地劝周濛不要急,要慢慢来……
自家姑娘做戏起来,那的确是没有话说,若是被人看破,只有可能是她实在不想再装下去了。
“那位北燕的元世子那边,该怎么跟洛阳交代?”
他倒是足够聪明,强周濛百倍,早早看出了她们身份上的蹊跷,但她们又不知他到底知道多少,对她们有没有恶意,抑或是……
“姑娘您说,周濛对您的怀疑,会不会是他……”柳莺有些犯难。
“不会是他,”柳烟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然后冷笑起来,“他?他才不会管周濛的事。”
柳莺眼皮子一掀、一垂,洗耳恭听。
“他但凡提点周濛一句,那丫头也不会蠢到现在,等我故意露出马脚才开始怀疑我。”
她冷哼一声,“你看,他如今受周濛兄妹这么多的恩惠,关于我们的事,却半点都不愿意提点周濛,为什么?因为他怕啊,宁愿我们给周濛惹麻烦,也不能让我们给他惹麻烦,他现在可担不起一丁点的风险。”
她回头看柳莺,“莺儿你看,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男人啊,生得再好看、再有权势又有什么用?没有哪个不自私的,何况他身上还背着那样的国仇家恨。只要利益当前,就是如此,什么情爱、恩义,通通都是狗屁,周濛以为她是谁?仙女儿吗?”她笑起来,“亏她还在他身上下那么大的功夫,蠢不自知!
“就实话跟洛阳那头说吧,也告诉她们,不用顾忌他,无论周濛发生什么,他只会袖手旁观,绝无可能碍我们的事。”
柳莺微笑,“知道了,姑娘,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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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周濛没有去元致房中找他学习密文,找了个借口说自己累了,元致对她要做什么一向无可无不可,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结束一天的忙碌,她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里,今夜,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拿出银针,把屋里炭火烧的更旺,解开身上的衣服,依次在自己的心腹主要经脉处深深扎下。
这是刺激梦魂蛊的方法,是师父教给她的。
梦魂蛊被这样激发以后,她就会整夜乱梦不断。之前她只这样试过一次,第二天早上起来,累得仿佛几天几夜没睡,脑袋疼得几乎要裂开。
因为太耗神,这些日子她又太忙,所以平时她都没有这么做,但今天不同,她必须把梦魂蛊再次激发,她需要让更多的记忆回到她的脑海。
她还是不知道这些记忆到底是从何而来,现实就是,现在这些记忆就封存在她的身体里,只要她愿意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它们就会成为她的一部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周濛开始感觉到梦魂蛊的威力,她忍着眩晕拔掉身上的银针,回到床上,很快陷入沉睡。
梦境中出现的记忆碎片依旧很乱,就和上一次她见过司马琳回家昏睡四日那次一样,师父说,是因为她还没有学会控制这种记忆的能力。
她问师父该怎么学,师父却又说她也不知道。
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睛里流出的血浸湿了大片的枕巾,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困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拿凉水草草洗了脸,坐在书案前,提起笔想写点什么,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搜索那些琐碎的记忆片段……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昨天离开天青阁之前,她反复向柳烟确认了王夫人那位幼年失踪的弟弟的事,她想从记忆中找出线索,拿这个线索去和王夫人做个交换,换她帮她救出达野的妹妹银珠。
她不喜欢求人,何况自己才刚刚开罪了她,所以还是做交换比较可靠一些。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自己知道王夫人那位弟弟的下落,可是一夜辛苦过后,居然一无所获。
也是,记忆那般庞杂,时间跨度长达几十年,她又并未找到门道,怎么会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呢?
之前几次从梦境中寻找信息的时候都太顺了,以至于她高估了自己的驾驭能力。
她坐在案前,脑中胀痛却又一无所获,心中烦闷不已,屋子里又烧着炭,空气滞涩,让人觉得浑身热燥难忍。
她推开门,寒风夹杂着细碎的学渣打着旋呼在脸上,竟异常地舒爽。她也不嫌冷了,索性披上长袄,换上鹿皮小靴,快步往山里走去。
这片山头她从小就很熟悉,绕过师父屋后的那一大片竹林,再往大山深处的山腰处走,就有一方崖壁,崖下悬着一条瀑布,冬季是枯水期,只有淅淅沥沥的潺潺水声,绵延不断,小时候,她最喜欢来这里发呆。
崖边有一块大石头,上面还有她小时候刻的小人,不记得是几岁的时候,她痴迷过一段时间的小人书,憧憬着自己长大以后能够成为一代大侠,趁着课业后的时间就来到这里用小刀在石壁上刻刻画画,上面都是她想象中的女侠的身姿。
那时毕竟年幼,现在再看,那些所谓大侠,也不过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勉强能看清四肢,且手中总有一把长剑,其余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张脸都没能画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