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儿飞快地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快跑,周濛却当没看见,一步一步走进了院门,两只手里还提着两袋吃的,勇敢又滑稽。
“喂,别打了,”她开口,又往墙角避了避,毕竟刀剑无眼。
没人理她,她是汉人女子,光头这一伙的有人看到她了,也没人当回事,石斌他们则是疲于应付,无暇顾及。
她提高音量,“都是自己人,别打了!”
效果不明显,又大声叫起来,“天青阁来找人了!”
“江夏郡守袁大人来啦!”
这一句才终于奏效,双方同时僵住了,齐齐朝门口看去。
趁着这难得的档口,她赶紧把话说明白,“我是天青阁的人,来找一个躺担架的小倌,别打,都别打了,都是误会。”
说着,她小心翼翼靠近担架,生怕这些杀红眼的汉子一刀朝她劈过来,她双掌竖起挡在身前,一小步一小步地挪。
期间,她一边不停用眼神示意石斌,让他镇定,相信自己,一边口中喃喃,是对光头他们说的,“天青阁的柳烟姑娘,都听说过的吧?”
柳烟不仅是风靡安陆的头牌舞姬,也是郡守袁大人的相好,上流圈子里几乎没人不知道她。
都认识。
她从他们的眼神里读懂了,这就好,“是她派我来的,楼里最近丢了个小倌……”
她缩头缩脑,手臂夹着胳肢窝,但轻轻伸出了一根食指,指着担架,“喏,就是里头这个。”
说着,还绽出一脸十足讨好的笑来。
从语气到表情,她都做到了十二分的真诚——
真诚得她自己都快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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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光头,其实周濛更怕石斌和拓跋延平,怕他们没个眼色,跳出来说她撒谎。
还好,他们没有,石斌向拓跋延平使了个眼色,两人停手后默默退到了一边,把光头交给了她来应付。
她蹲坐在担架边,瞬间入戏,一脸心疼地看着里面的男人,还替他掖好弄乱了的狐裘,仿佛这真是天青阁丢了多日的小倌,是风月场子里的摇钱树。
光头打量她,这姑娘比那个瘸腿的好看多了,甚是养眼,既然是欢场里的姑娘,不看白不看,他毫不客气地用眼神把她的身段,从胸到屁股都刮了一遍,他一向觉得自己自制力不错,眼下又是在办差,可是他居然看得有些心猿意马了。
这种眼神周濛并不陌生,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反而笑得更加讨好,“金大人。”
在门口偷窥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这光头似乎姓金。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勇毅侯看上了咱们天青阁的一个小倌,说想带走……呃……”
她瞥了眼石斌和拓跋延平,祈祷两人听了不要炸毛。
“……带走玩两天。”
金昆挑眉,起初有些吃惊,贵人狎玩男妓的传闻,他听过不少,这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这种小倌。
周濛有些委屈,“原本楼里是不做这种生意的,可那边是勇毅侯,洛阳城里贵人,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就把人交过去了。接着一连几日都没个音讯,也不敢报官,今早柳烟姑娘才吩咐我,人已经送到城外了,让我来接人。”
金昆边听边探头,他不禁好奇,之前没心思细看,只知道这是个胡人男子,这会却想看看这男人究竟长什么模样,是怎么个鼻子眼睛,让勇毅侯这么……欲罢不能。
他细细打量,这才发现,这胡人小倌确实长得不错,他这么个笔直的男人都觉得不错。
旋即了然,笑容都有些轻佻起来。
石斌看不下去,索性闭了眼,眼不见为净,拓跋延平也觉得没眼看。但他们都没说话,形势已经这样了,方才交过手了,是他们轻敌,这五个人比他们以为的更能打,若是硬碰硬,他们根本没法脱身,何况他们是官府的人,就算暂时脱身,后面也是无穷无尽的追捕。
金昆又觉出不对来,“怎么看着快死了?”
周濛泫然欲泣,“可不是么金大人!”一副想要控诉的模样,可是又瑟缩着不敢。
原来是顾忌瑞儿,瑞儿是勇毅侯府的婢女,周濛看了看她,像是生怕说错了话,得罪了勇毅侯府。
她只好很克制地控诉道,“贵人们兴许是……玩的过于尽兴,一时就没太……控制得住,听说不小心就……弄伤了人了,”她叹气,“本来说带走玩个一两天就送回来,几天都没音讯,今天一早柳烟姑娘才收到信,说人快不行了,让我到这里来接,哎……”
她抬眸看了看金昆的脸色,他皱着眉,似乎也在试图捋顺其中的因果。
这个姑娘突然冒出来,说的话他原本也是怀疑的,只是,牵扯到柳烟姑娘,他就信了八分。
她嘴里说的是真是假,不出半天时间,他就能去天青阁问得门清,胡乱攀扯柳烟姑娘是什么后果?她的身后站着的可是郡守袁大人。
量这小姑娘也没有这么大的胆,所以由不得他不信。
周濛继续说,“金大人,您想必也是见过柳烟姑娘的,知道她最是通情达理,她还一直跟我说,人回来了就好。”
她意有所指地看看瑞儿,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是的,她为了做戏,连眼泪都逼出来了。
冲动控诉的戏做足了,该解释的也解释得差不多,她觉得该转换策略了,一味着急喊冤是没有说服力的。她像是终于从情绪中缓过神来,想起来自己是奉命来办事的,展现出天青阁婢女办事稳妥、八面玲珑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