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鸹林县的避瘟大棚架起了两口大锅。
两只大锅腾腾的冒着热气,些许药香传入棚子里,惹回一阵阵哀嚎之声。
几个医师面色凝重,看向面前沸腾的汤药。
一口锅内,是用人参,白术,茯苓,甘草煎成的‘四君子汤’,专克脾胃气虚之症。
而另一口锅,则是一团粘稠黑的糊糊,混着几点坚果渣子,糕不像糕,药不像药,着实看的让人眼睛酸。
几个医师聚在一堆,对着那锅黑糊糊窃窃私语。
一旁的唐云泰好似被孤立一般,用一根长药匙,不断地搅和着那团糊糊。
昨夜一晚上没睡,从葫芦里问出了个方子,多数都是补气之药,唯有一道‘五毒根’,让人心生迷糊。
说不得,又得定用量,火候,一直弄到早时,匆匆赶来衙门上药,已然是昏昏欲睡。
唐云泰脑袋打了个梦脚,险些坠入煎药锅中。
看得一旁的老医师哈哈大笑:
“这个方子还得用唐小先生入药不成,果是大医之心啊,若要老汉来,决计不肯这般。”
话毕,又是一阵哄笑,棚外登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唐云泰并没有多言,而是转头看向笑的老医师。
“老而不死!”
老医师脸色唰的一下沉下来,迈着大步子,上前握住唐云泰的药匙。
可终究年老抵不过少壮,唐云泰单臂一扯,老医师反被推了个趔趄。
“你个小辈只晓得搬书用典,这药岂能用来救人!”
唐云泰斜睨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调和着药糊糊。
这两锅药,都是唐云泰煎熬制成,他胆子大,善于下狠药,可见熬制出的‘糊糊’却是难以下口,便根据药理,用了四君子汤引服。
“莫要管他,不在乎多死一个人,由他去便是了。”
“我看是虚弄的名堂,望着县尊大人拨点银子给他进药用!”
众医师一阵窃窃私语,唐云泰只当听不见,手上愈加卖力。
少时,见火候已到,药已制成,便吹了锅底火,等药膏冷却了,团成个小丹。
唐云泰戴上白纱,对着棚子边看守的衙役说道:
“请病人出来吧。”
没多会儿,一个翻着白眼的农汉便被抬了出来。
身躯瘫软如泥,眼看气要绝,恐是活不长久了。
唐云泰打了碗四君子汤,扶起农汉,撬开嘴唇,将汤送了丹进去。
要说有没有用,唐云泰心中也是没底。
但由他病死也是死,不如用来试试药,万一有用,岂不是能活万人性命。
服药之后,约莫十息,农汉胸腔之中如同擂鼓,隆隆响动。
见效快,气能出入,有救!
少时,农汉两眼一闭,神色痛苦,呵稀一声,倒头吐出一滩黑痰!
他猛烈的咳嗽起来,干瘦的胸膛不断上下起伏,混着急促的喘气声,一下下磕在唐云泰心中。
身后的医师目光一凝。
“真个有用?”
话音刚落,农汉无力倒在担架上,虽然极为衰弱,但两眼已是复明。
农汉朝唐云泰微微点了点头,脑袋一撇,当即断气。
“唉,气血衰极,去了瘟也救不活,但好在药能用。”
唐云泰站起身子,对着一旁的衙役道:
“差爷,报于县尊大人吧,照着方子施药。”
衙役神色激动,就要伸手去接。
可还未递交,便被适才的老医师一把抢了过来,在手里翻来覆去的倒腾。
“补气,益血,去风邪,我等都曾用过,这怎么。。。。。嗯?五毒根,这是大毒极热之物,你也敢乱用?”
唐云泰也没有理他,目光重新回到了农汉的尸体上。
他眼角一跳,见那农汉嘴边略有红涎溢出,连忙掏出一张黄符贴在他头上。
黄符无风飘起,上写的朱红字迹慢慢消散,最后转而化成乌黑一片。
“真让他说准了!”
唐云泰赶忙扯下黄符,头也不回的离开避瘟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