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寻乍见到这情形,赶紧背过身去。
见她回屋,夏漪涟一边穿衣服,一边,双眼发亮道:“我就说季白一定能将那些官兵忽悠走吧,你还不自信。季白你真厉害,不过我也是真料事如神!”他洋洋自得。
臣寻微有些失神,立在门边,静静地听着他自鸣得意的话。
这人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裙会脱不会穿,穿半天还没穿好。
也怪他之前扯衣服太急躁,几根裙带被他暴力扯断了,这会儿系不上,他便把长发往肩背后面一撩,直接将勾帐帘那个挂钩上用来做装饰的丝绦扯下来系在腰身上。
然后说:“季白,我就在地上将就一晚,你上床睡吧,不用管我。”很自来熟,就没跟臣寻客气过。
还让你在我屋里睡一晚?
怎么可能!
臣寻以为他已经穿戴齐整,便转过身去。正要张口赶人走,却眉头一蹙,“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一身襦裙,被夏漪涟穿成了抹胸——上襦直接罩在裙子外面,也没系上,走起路来,褥子下摆一荡,里面肚兜的颜色和挂在脖子上的吊带就看见了。
臣寻去衣柜里找了一套自己的男装出来兜头丢过去,“将就穿,衣服应该没问题,就是裤子稍微短了点,那没关系。穿好后,你就赶紧走吧。”
夏漪涟愣愣地抱着那套男人的衣服,一声不吭地低头看了良久,目中似乎有泪光点点,但臣寻只听见了夏漪涟的哀叫:“季白……”
“我上有七十多岁的爷爷,我不敢再冒险收留你。对你,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臣寻打断他道,“再说我家里也不是你能长久逗留的地方,趁着现在还没有实行宵禁,全城也尚未戒严,你最好连夜逃出奉天城去。否则,等佟林反应过来下令城门紧闭,加强城防和巡逻的人马,你便插翅难逃。”
夏漪涟想了想也是。
他将衣服慢慢搁放在床上,期期艾艾道:“迟早是跑不掉的,这衣服换了跟没换,没区别。”
“……”臣寻紧紧抿着嘴,避免自己再度心软同情他。
夏漪涟看臣寻一脸坚决,只得往门口挪动脚步。
他不舍,扒着门闩,回头巴巴地眼望着臣寻道:“那,那,季白,我就走了哦……”
臣寻心烦,不耐道:“赶紧走!”
“走我肯定是要走的,我不会让你难做的,牵连你我也舍不得。只是,季白,我还想对你说最后一句话——”
臣寻忍耐着应道:“你说。”
“季白,今晚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如果我能逃出生天,有朝一日我一定加倍奉还。如果没有那一天,来世我做牛做……”
臣寻咬牙切齿,“好,我记住了!”
“季白,你再等我先看看佟林有没有杀回马枪哈。”
臣寻:“……”
夏漪涟撤掉门闩,拉开房门一道缝隙,先探头出去左右看看,无人,这才跨出门去。
临走,回头向臣寻嫣然一笑,“季白,我走了,你保重。”
臣寻:“……”
夏漪涟一走,臣寻在屋中站立了片刻,走过去将房门关上,回身坐在桌边发起呆来。
睡觉肯定已是睡不着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车夫没来接她,有可能被官兵的阵仗吓走了,也有可能是没到时候。等等看。
爷爷没被吵醒,多半人早就出门去了。昨天他一直在说想包顿饺子给她吃,可白天一直没时间去买肉,估计是直接跑去杀猪匠家里买肉了。
幸好他老人家不在家,不然夏漪涟这事儿定然东窗事发。爷爷是最担心自己的,要是他知道夏漪涟摸进了她屋里,肯定第一个跑去官府告发他了。
胡思乱想间,忽然房门被人猛拍。
臣寻惊回神:“谁?!”
“是我!”
她之前走神儿,房门关上后忘了上门闩,臣寻才辨认出是他,夏漪涟就已经推开门不请自入了。
“季白,快快!咱们再重演一遍,佟林还没走!”
说话间,他动作熟稔地跳上床,并拉上帐帘将自己遮蔽住了。
“……”臣寻惊惶不已,回头见他已藏好,忙起身出屋查看。
但院子里哪有什么官兵?
莫非在街上?佟林的人马还在这一带搜查吗?但是怎么没听到动静了呢?
臣寻想想有些不放心,她穿好外袍,然后出屋回身关好房门,欲要走出去看看大街上的情况。
才转身下了两步台阶,之前那道被官兵撞破的院门就给人再度一把推倒了。
一群丫头、仆妇、小厮举着火把一股脑儿冲了进来,在她家不大的院子里人头攒动地站在了黑压压的左右两排,让出了中间的一条道。
辽王妃身着华服,大丫头红线搀着她的左手,仪态威严地径直朝着她这间屋子款款走来。
蓟辽总督佟林提着个大红灯笼在旁边亲自为她照路,一壁,毕恭毕敬道:“先前府中报说郡主失踪了,佟某查看现场,发现郡主貌似是被人勾走了。为了郡主的声誉,佟某不得已只好对外宣称捉拿钦犯,一来好叫勾走郡主那野男人不敢对郡主乱来,二来也可暗逼那人主动将郡主交出来。”
辽王妃顿下脚步,斜眼看向佟林,“不能吧,我的女儿向来洁身自好,且眼光颇高,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勾得走她的,佟大人听谁乱嚼的舌根儿?”
佟林道:“呵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庆幸,佟某已经将人找到了,郡主安然无恙。她此刻就在这间屋子里的大床上,王妃可亲往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