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屯溪区,迎宾大道附近的草地上。
稳坐国内无人机行业头把交椅的巡疆公司,正在举办行业论坛暨新产品布媒体会。
领导讲话、嘉宾致辞、圆桌头脑风暴、新品试飞展示等例行流程走完后,嘉宾们进入室内酒会。
这是商业营销活动中,最常见、也最必要的社交场面。
“小周,跟我来。”
巡疆公司产品总监,老应,热情地招呼周瑾。
在夏氏度假村,通过夏茉的牵线,周瑾已经与应总监在行政酒廊的雪茄吧里见过面。
不仅提前见面,还即时成交了一笔订单。
周瑾以红松在安庆的康养地产作甲方,问巡疆订购了百万左右的商用运输无人机设备。
应总心里大赞。
这才是优质富二代的典范嘛。
哪会像时下的流量货似的,不是在微博上得瑟自己那些长成一个模子的网红脸女友矩阵,就是在微博上联合亲妈长篇大论地骂前妻。
看看人家小周总,斯文、低调,朋友圈除了偶尔个很有文化底蕴的赏景帖,其他都是转自家产业的公号文章。
线下做事,则更懂江湖规矩,除了请国防科技学校的教授和同样是二代的未婚妻引荐外,还真金白银地先送个订单作为见面贺礼。
一百来万,不过毛毛雨,但重要的是礼数。红松和巡疆,大家行业赛道不同,却都是几百亿身家,不存在阶层差别,周瑾摆出的这个姿态,礼数足够了。
于是,应总在百忙之中,拨冗一小时,与周瑾聊了聊。
原来,中远期来讲,红松资本有大举进军低空飞行经济风口的计划,近期的话,红松设立于皖南的康养地产子公司,在物流运送、安保巡逻等方面也需要建立无人机队伍。
及至到了大会现场,走完规定动作的流程后,应总更是惦记着周瑾的小需求,把他带到对的人面前。
“老王,这是我们巡疆的大客户,红松资本的太子爷周公子。小周,老王的飞手公司,是老资历的,我们巡疆现在研新产品,都得请老王公司的飞手来试飞。你们慢慢聊,我还得去陪大老板。”
……
“鹰王科技”的王总,对巡疆公司,素来都伺候得小心,因为要仰仗这个稳坐国内无人机产业头把交椅的大甲方,给自己介绍植保、测绘、电力光伏、巡海巡河、航拍摄影等客户,解决大批飞手的吃饭问题,让鹰王科技赚到服务费、长足展。
今天,一听巡疆引荐的这位小周总是个大资本的接班人,又已经是巡疆的客户了,王总自然殷勤备至,赶紧把周瑾让到酒会一角安静的区域坐下。
但王总起于草根,自知在出身上与小周总有天渊之别,便又想在场面儿上的热情之外,给自己抬抬江湖价码。
王总于是抿了口酒,佯作憨态地对周瑾笑道:“刚才听媒体一个懂酒的小妹妹说,这个葡萄酒是巡疆公司花大价钱定来的,啥啥一个法国名儿的洋酒庄,咱是大老粗,也不懂。尝下来吧,觉得不够劲道,和在部队时喝的白酒,差远了。”
周瑾一听就懂,对方故意在自己跟前扮土气,其实重点是摆一摆自己当过兵的经历。
这种经历的人,就和国防科技院校那位范教授一样,正是周瑾和朱导兄弟要攻克的目标人群。
周瑾赶紧摆出又景仰又好奇的态度:“王哥从前是军人?厉害。我岳父也当过兵,九江抗洪时在一线的。我特别崇拜你们军人,真爷们,就该去部队里磨砺磨砺。”
王总没想到,眼前这从气质到打扮都精致文雅的帅公子,开口说话很接地气。
享受了恭维的王总,继续商吹对方和自己:“年轻人有周总这样的想法,真不多喽,一个个不管有钱没钱,都娘炮似的。我当兵是在侦察中队,算是咱国家最早一批穿越机操作手。”
周瑾继续一副“迷弟”模样:“王哥,穿越机,是无人机的一种?”
“严格来讲,和你今天在会场看到的这些无人机,有点不一样。穿越机起飞快,度猛,没有悬停和自动返航,我们操作也不靠连接手机,而是用FpV眼镜,轰油门往前干就完了,现在打仗,能出机器去干的,肯定舍不得出活人。而且吧,干过就知道,机器确实比人牛逼。”
周瑾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所以,现代化战争,有个叫啥……哦,叫无人机蜂群战术的,对吧?”
“小伙儿挺懂的,”王总打开了显一显老资格的话匣子,连“周总”都的称呼都丢了,“蜂群无人机,可不光是在啥晚会上表演个龙啊凤啊的,给人逗逗乐子。那玩意儿里的军用机,一旦上天,就是饱和式作战,拉了一张网,成本又低,别说定点清除敌人的军事设施了,就是追着打烂几辆坦克,也是一本万利的,你说是不?”
周瑾给王总喝空的杯子里添上酒,又问道:“那,我军能用蜂群,敌方也能用蜂群吧?对了,巡疆公司,是不是也卖了不少无人机给美国?”
王总瞅一眼远处和各界名流拍照的几位巡疆高管,意味深长地笑道:“洋人的钱,不赚白不赚,又不是不给国家交税,国家也不会没道理地去拦,有些核心技术的型号,不卖就行。比如你说的,敌人用蜂群战术咋办,那我们就反制和拦截呀。信息化战争,核心技术不外泄,反制对方,不难。”
周瑾有数了,这个姓王的,从军也好从商也罢,确实在无人机领域有东西,值得作为重点对象交往。
“王总,我们的康养地产大面积铺开后,肯定得请你们公司的飞手团队常驻几个项目的现场。我看看集团公司的招投标流程,回头找几家陪个标,基本就定你们鹰王科技。巡疆老总介绍的,我们肯定放心。”
王总喜形于色:“哎唷周大少爷真是爽快人。要不,咱两家先签个框架协议?就算你们还在施工阶段,我也可以派我们公司的业务骨干,提前进驻,和你们的管理团队深度沟通。”
“那可太好了,多谢王总。小弟刚开始学着做生意,要和王总常请教请教。”
周瑾搭完这条线,又想回到应总的社交场子附近,再加一些巡疆公司或者对口媒体记者的微信。
加密的那只手机却响了。
显示的代号,是朱导的。
周瑾赶紧点起一支烟,往外头的草地方向走。
到了露天环境后,周瑾回拨给朱导:“说,怎么了?”
朱导言简意赅:“今天测绘任务中止,遇到个野外采集环境音的愣头青,说是本地人,警告我们无人机不能随便航拍。这人二十七八岁,姓梁,还是搞录音的。你是不是说过,有个家住黄山的穷小子,对你未婚妻动歪念头,也姓梁?”
周瑾短促道:“我有他照片,现在你。”
片刻后,朱导回电:“就是这小子。他妈的真是芝麻掉进针眼里了,周瑾,要不是知道你肯定没问题,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内鬼了。就有这样巧的事,上回在九华山,半路杀到的那女人,你说是你未婚妻的闺蜜,今天这货呢,是你情敌,怎么都和你有关?”
周瑾口吻平静:“坏事也可以是好事,你应该这么想,和我未婚妻走得近,就是和我走得近,他们有啥反应,我都能知道。今天,姓梁的小子,看清楚我们设备了没?”
“没有,哪能让他靠近外包装。他也只有收声设备,要拍空中机器的话,只能靠手机,能拍清楚个狗屁。不过,他看到我的脸了。”
周瑾安慰他:“他还认识我的脸呢,怕什么,我们都有合理的身份。没事的,我们的机器是黑飞,只要不被公安当场缴获,这小子去报警也查不出来。回头我再套套夏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