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琰但笑不语。
“陛下说的口渴了,先喝杯茶润润嗓,”站在皇帝身侧的崔明秀奉茶
道,眼却瞥过苻琰,苻琰身长体健,姿容瑰绝,相比下,皇帝已是老态龙钟,崔明秀暗恨,崔姣这样的贱婢可以得到太子垂青,而她却只能迎奉老皇帝,太子让崔姣当太子妃,也是自甘下贱!待将来这大梁掌握在她手中,她必还报从前所受耻辱。
皇帝喝了她手里的茶,拉她坐到身边,跟她说这曲子动听之处,可她音律不通,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皇帝一见她茫然错呐的模样,便沉了脸让她下去。
崔明秀难堪不已,咬牙退下。
皇帝再问乐师还会哪些曲子,乐师回说凡长安城内乐曲没有不会的,皇帝连道了几个好,又听乐师说,“仆是洛阳人,还会洛阳时兴的小曲,可惜仆不在洛阳当地,不然还能与相熟的乐师切磋曲艺。”
皇帝擅乐曲,谈及乐曲便兴味盎然,听他这话,便起了兴,“这有何难?朕派人把那些乐师都叫来长安。”
那乐师一脸为难之色,“可陛下要御驾亲征……也等不及再听仆等奏乐。”
皇帝被他这话说住,从洛阳来长安,快马赶来,少说也得三五日,皇帝又要御驾亲征,时间上相撞,确实听不了。
苻琰淡声道,“今晨有突厥信报送到,突厥人暂时未有动向,边境是安全的。”
他一顿,道,“陛下,右仆射想见您。”
先前说要御驾亲征是皇帝自己当时拍定,也没细究过其中利害,这两日大臣们的上疏他也听了,也看了,不无道理,不过他这人是头僵驴,越僵持,他越下不了台,他也知太子是给他台阶下,若再不下,真要去打仗,这路上舟车劳顿,也看不了乐舞,就为了给崔明秀争妃位,他要吃这么多苦头,他人前不服老,可人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真要亲临战场,也怕危及自身,况且崔明秀虽年轻动人,但她不通音律,与他做不成知己,他现下心头对崔明秀的热劲已不及先前了,胸中也只剩怜意,明年给她个婕妤就行了,妃位她还是太年轻,着实不堪配。
皇帝黑着老脸让右仆射进来。
右仆射跪了两天,进来走路都打摆,还要给皇帝磕头,也是老臣了,这些年君臣一路过来,皇帝看他一脸沧桑,也没了斥责之心,着人赐坐。
右仆射坐下以后,咳了一声,道,“微臣知陛下有亲征的决心,微臣等劝阻不了,但请陛下听微臣一言,而今突厥不急着进犯边境,我们也不能立即出兵先攻,若想让突厥不再对大梁边境虎视眈眈,得先让他们自乱阵脚。”
皇帝深以为然,问他,“爱卿有何见解?”
“突厥人性鲁直粗笨,且不善谋略,突厥各部首领众多,其中犹以思摩可汗为尊,但突厥各部落分散,若遣一巧言善辩之人出使突厥,必能从内部瓦解突厥,届时朝中再遣良将出征,轻易就能击溃突厥,陛下也不必冒险出征了,”右仆射道。
皇帝大喜,“爱卿既说出此话,心中必有合适的外使人选,爱卿且说来与朕。”
右仆射一笑,“礼部侍郎张元义有一张巧嘴,亦有一双看透人心的慧眼,他在朝中
左右逢源、长袖善舞,这次他也支持陛下出征,微臣想,他定有报效大梁之心,不如派遣他去突厥。”
皇帝嗯声,“这次朕要出征,也只有张爱卿全力支持朕,张爱卿素来会说话,入突厥很合适。”
皇帝说着,便叫中官伺候笔墨,拟旨出来,传发下去。
张侍郎人在家中做,祸从天上降,皇帝下旨让他出使突厥,他想进宫求情都不能,当日就被遣送出了长安,南下入突厥。
紫宸殿内,右仆射两眼笑的冒光,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又说,“陛下之前就想去东都洛阳过人日,眼下朝中事务清闲,又临近元宵佳节,不如去洛阳散散心。”
这话正说到皇帝的心坎上,“朕是想去洛阳,正好能听一听当地的乐曲,上回贵妃说想去,被太子拦下,这回太子总不会再拦阻?”
苻琰适时恭敬道,“阿耶近来烦忧,去洛阳松解是好事,儿岂会再拦,上次既是王贵妃想去,阿耶这次也带着王贵妃一同去吧,王贵妃通音律,也能和阿耶一起探讨。”
皇帝很满意,点头道,“说的是,贵妃与朕是乐曲上的知交,她若不去,朕倒觉得无聊,不过皇后留下,这前朝后宫都得有人管束,前朝有你朕很放心,后宫有皇后,朕也能高枕无忧。”
其实他是不待见皇后,若带皇后去洛阳,免不得吵得头疼,坏了他去洛阳的兴致。
苻琰称是,与右仆射退出了紫宸殿,留乐师与他继续深讨。
崔明秀在内殿听的清清楚楚,皇帝从御驾亲征转变去洛阳,还要带着王贵妃一起去,太子倒是心狠手辣,把皇帝哄去洛阳,王贵妃也不在长安,这宫中内外都被太子和皇后把持,等皇帝再回长安,这皇位还是不是他的都难说。
崔明秀明白这道理,也想劝皇帝不要去洛阳,可她在皇帝身边这几日,早就看得出皇帝是贪享安乐之人,就是说了,皇帝也未必会听,他是顺毛驴,既然要去洛阳,她还是求皇帝带上她,若留在长安,她无力自保,去了洛阳,也能防止王贵妃复宠。
皇帝说好给她妃位,看来也是假话了。
崔明秀一手撕破帕子,她做不成皇妃,崔姣凭什么能做太子妃!崔姣不死难消她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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