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与崔仲邕惊怔,他们租下的这间屋舍连着前院,崔仲邕回来后就把栓好了门,未料到院里进人了,也未料到来的竟是苻琰。
崔姣只瞧苻琰死盯着自己,心知事情已经败露,不觉慌神。
崔仲邕不认识苻琰,放下手中碗,先道,“私闯民宅触犯律法,请这位兄台速速离去。”
崔姣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嘀咕着,“……是太子。”
崔仲邕一听是太子,猝然站了起来,惊慌失措下,不知是要跪,还是要把苻琰赶出去。
苻琰的眼睛定在崔姣那只拉崔仲邕的纤白手上,这手也曾拉扯过他的衣袖,也曾与他十指相握,如今它拉着另一个男人的衣服也这般自然,丝毫看不出从前对他的依恋。
苻琰举步进来,这矮小的房屋,尚不及东宫那些圈养鸟禽的屋舍大,他们缩在这间小屋里,坐在这张矮小的破桌子前,吃着他看不上的膳食,他站在屋外听他们的笑声,听她被别人宠溺着。
他的胸腔内,妒恨交加。
他一近前,崔仲邕便挡到崔姣身前,哪怕对方是太子,崔仲邕也不想再任其伤害崔姣。
苻琰微微睨着崔仲邕,即便再恨,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奸夫确实长了张讨女人喜欢的脸,眉目身姿都像是翠竹化成的,分明是书生,却做着勾引人妇的勾当!
崔仲邕已是身量极高的郎子,但他比崔仲邕还要高,俯视着他们时,两人皆不自禁生出畏怯,这是上过战场手上沾过鲜血的人,崔仲邕这样的书生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苻琰冷笑出来,“凭你也配与孤站在一起,见孤不跪,你知道自己触犯了律法么。”
崔仲邕脸一白,还没想好要不要跪,苻琰忽然朝他的膝盖上踢了一脚,膝盖一疼,立时砰的跪倒。
苻琰拔出环首刀横在他的脖颈上。
崔姣冲上前跪下,抖着声问,“殿下何故要动刀?”
苻琰咧半边嘴角,笑中是凶戾,“拐带孤的逃妾,你说他该不该杀?”
强忍着对他的惧意,崔姣从贴身荷包里拿出出宫外牒,将拿出宫外牒展开,指着上面尚宫局的大印给他看,“妾有尚宫局的出宫外牒,是按照宫规放出来的,不是殿下口中所说的逃妾,妾与殿下已再无瓜葛,殿下要无故杀人吗?”
好一个再无瓜葛。
她手指着那张出宫外地牒,把这牒书当成是她和这奸夫的护身符,她句句不提奸夫,句句却都是袒护,句句都是要跟他划清界限。
苻琰弯腰要接那张牒书,她慌张的将牒书护住,唯恐被他撕毁了,他眯着眸笑出来,“崔氏,你知道孤进来之前在想什么吗?”
崔姣不想知道他的想法,她离开东宫以后,就已决定将东宫的一切都忘却,她要和崔仲邕再过回以前的日子,就不会再回忆他这个人。
苻琰道,“孤要将你们凌迟处死。”
崔姣与崔仲邕双双僵住,旋即崔姣就明白过来,定是陆如意
说了她有心上人,所以他现下怒不可遏是以为她背着他偷人了。
崔姣竭力与他解释,“请殿下休要诬陷我们兄妹,这是妾的阿兄崔仲邕,妾曾经求殿下收阿兄为食客,被殿下拒绝,后来阿兄被崔氏构陷赶走,妾还求殿下为阿兄写了一封保举信,这些难道殿下都不记得了?”
苻琰冰冷着双眸,不信她说的话,从她私自离宫开始,他就在心底说过,她的话一个字也不可信,她就是个骗子!他一定要让她痛苦!
苻琰执起环首刀便朝崔仲邕的颈上砍。
崔姣尖叫一声,“纵妾有千般错!妾从没想过伤害殿下!殿下成亲了!妾走是众之所愿,妾不走,莫非殿下要妾死在宫里吗!”
苻琰持刀的手一顿。
崔姣仓皇将崔仲邕从刀下推开,颤着嗓音对他道,“阿兄,你去把县尉的举荐信和解状拿出来给殿下看。”
崔仲邕还傻愣着,又被崔姣推了一把,才醒悟,匆匆起来,道,“请殿下随仆来。”
崔姣小心翼翼摸了摸苻琰的手背,才觉他浑身紧绷,是怒极之态,若她不辩解,崔仲邕当下就要身首异处。
崔姣从地上起来,白着脸跟他怯笑,“请殿下跟阿兄过去一观,若妾有半句假话,要杀要剐任凭殿下处置。”
苻琰心间产生了一丝挣扎,他来就是要杀奸夫,根本不想听她狡辩,可她说这奸夫是她的兄长,他又有些动摇。
崔姣瘪着唇眨眨眸,试探着推一推他。
苻琰便动摇的更厉害,心想就是去看一次又何妨,若还是骗人,他必然当场手刃奸夫,对崔姣,他也不会再心软!
苻琰挥开崔姣的手,旋身走出厨房。
崔姣心微松,怅然之下也跟过去。
崔仲邕翻找出举荐信和解状,打开了都让苻琰看一遍,这上面都盖着各州府县尉的印章,不会是假的,他们没有骗他,这人确实是崔姣的兄长,既是兄妹,就不可能有奸情,竟真是误会。
苻琰连日来的气消了大半。
崔姣见他面色转霁,使眼色让崔仲邕出去,崔仲邕还直板板的杵在房中,不愿走,他怕太子对她突然发难,不想她再遭太子欺辱。
崔姣便只得牵住苻琰,轻拽了拽他,意思是带他走。
苻琰没那么气,才阴着张脸随她走,这回没甩开她了,两人走出来,崔姣带他进自己屋里,将门关了。
崔仲邕站到外面,也看不见、听不见里面声响,他再去开院门,只见外面的巷口里站满了千牛卫,将这一片围得水泄不通,他赶忙关好门,惶惶不安的在院里走来走去,还是想不通怎么就被发现他们住在这里,他这几日出去都极谨慎,也就跟郭守山在书斋遇到说了几句。
总不会是郭守山跟踪了他……
倒真有可能!
他明知郭守山不可信,却还与之交谈,现下害苦了牙牙,全是他的错。
崔仲邕一时悔恨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空等着那屋里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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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后,苻琰才觉这屋里和崔仲邕那满是书的卧室不同,虽没几件像样的摆设,但桌上有两个土罐做的花瓶,里面插了几枝雪梅,将这陋室也装点了几分闺房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