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先前闲逛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这片地形熟记于心,三两下就不见了人影,闷热的空气中,他最后那句惹人愤怒的“拜拜”还未消散。
……
李子越先前虽表现淡然,内心其实并不安稳。
且这股不安随着他的奔跑而愈浓烈。
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更沉重,但他前往的地方是先前大多数玩家逗留的田地。
按道理说他们此刻应该还在锄地、埋植物苗,难不成……
但是触死亡的缘由又是什么呢?村民npc能对玩家进行大范围杀戮吗?为了抢水?
乱七八糟的猜测在脑海中接二连三地浮现,然而,等真正到了目的地,李子越才意识到,真相比他想象中还要沉重。
脚下踩着已经软的泥土,脚步却难以挪动。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猩红。
土黄的泥混着已经开始凝固的血液,高温让人血的腥气直往上窜,逼进人的鼻腔和肺部。
喉咙愈干涸,空荡的胃里翻腾着无尽的酸水,大脑在晕眩。
远处,日褪了金黄,留下一片浓橙甚至泛红的厚云,下方留了密密麻麻还在锄地的玩家,他们弯曲着腰杆,蜷缩起身体,匍匐在地上,像年老体衰的病狗。
泥的红和日的黄将他们的脸照得红黑,许多玩家双手已然是一片血红,苍蝇在上面飞舞、盘旋。
天地间陷在一片黄昏后的死寂,唯有细小的水流声音和人喉道的吞咽声。
“咕噜,咕噜。”
刘峰峰的尸体斜挂在一棵弯腰的枯树上,那不像是尸体,更像是张被曝晒到一碰就碎的干人皮。
他身上的血液已经被抽走,背包中装有水资源的瓶子落在他脸旁,瓶口布满黄沙。
风一吹,他空洞的眼眶和微张开的嘴流出细碎的黄沙。
人已经死很久了,被抽了骨,吸了血,抢了水,最后干了的人皮被挂在所有人面前。
而他的同盟玩家却在偷他的血混水来软和脚下的泥土。
无人悲鸣,唯天地风沙在呼啸。
李子越身体僵在原地。
灼热的热浪层层刮过,他的指尖却冰冷到好似没有温度。
说不愧疚是假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李子越再怎么心狠,也是个讲感情会掉眼泪的普通人。
但是,如果永远当个被情感束缚的好人,他绝不可能活到今天。
他无力去指责这些吸同盟血的玩家,因为他无法肯定,如果自己亲眼看到死去的刘峰峰身上咕噜冒着热血,会不会也伸出手来去接一杯人血——水实在太少了,能节约一分是一分,在生存压力下,谈精神感情是最幼稚的奢望,最大程度节约水才是一切。
最后一丝阳光背高山吞没,李子越身前灰暗的影子逐渐融进夜的黑。
“轰隆!”
远方闷雷滚滚,温度急下降,整个村庄陷入一片让人心颤的死寂。
天上灰云不断往下堆积,似乎要落到所有人眼前,偶见一片极致的亮光,刺目的闪电穿梭在层云间,空气一下变得湿润起来。
一片沉默间,突然有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身边是他那已经坏了的纸质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