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她们竟然算得上是奇异的利益同盟。
管湘君轻轻呼出一口气,脊背从来挺直如松竹,她语调平静道:“今晨一得了消息,商行那边便乱了起来,儿媳在回来之前已经想法子暂时按捺住了,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当务之急是要给沈府送去赔礼。”
“沈家在中都之内根深蒂固,三弟虽未真冒犯了沈靖云,但总归在名声上多有影响,若是沈靖云不肯宽宥,便是因着不敢招惹他,我们生意上也要多受阻碍。”
潘玉娥守在老夫人身边,抱着她的手臂,一眼瞧过去倒不知谁是谁的依仗,闻言娇声道:“大嫂这话说得有理,我虽不懂生意上的事,可沈靖云的行事也是多有耳闻,被他盯上的,都没个好下场。”
楚老夫人没理会她,反而紧盯着管湘君道:“你觉得应当备些什么赔礼?”
管湘君半点不回避地迎上老夫人的目光,一一列举了许多,丰厚但又不算逾越,她掌家以来这些人情上的往来一惯打点得很好。
老夫人心中一时之间竟然是说不清地复杂,分明是她一手培养出的掌家人,现下却同合围起来逼迫着她,要她坦然地吃这个暗亏。
她疲惫地合上了眼道:“便按着你说得办吧,我这今日身子不适,若是无事便不必再来了。”
管湘君同叶梅芸对视一眼,站起身应承道:“是,儿媳告退。”
只有潘玉娥却好似全不知境况般,轻声道:“母亲这般避人可不好,还是要多走动,才好身体康健,我来陪着母亲便也不会无聊……”
潘玉娥还在极力地推销自己,结果下一刻便被一脸无奈的叶梅芸扯走了,好像稍晚一瞬,便能任由她将老夫人气出个好歹似的。
分明是一路被拖拽出去,却还不忘转头娇声对老夫人撒娇:“母亲好好休息!”
门扇被猛地合上,出了老夫人的视线范围,潘玉娥便立刻将手臂扯了出来,懒懒地抚了抚乱掉的衣裙,嗔怪道:“三妹妹当真是半点不留情,若是伤到了,可是要赖上你几天。”
刚卖完娇,又促狭地眨着眼看向叶梅芸小声道:“照着我说呢,三弟既然有这般喜好,妹妹也甭拦着,不然少不得要落埋怨。”
叶梅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二嫂的意思是?”
潘玉娥笑弯了眼睛,大约自己也知晓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荒唐,因而显脸侧浮上一点淡淡的粉色,显得尤为地灵动:“不如寻几个专好那档子事的小厮伺候着,说不定正合了三弟的心意呢。”
说完兴致勃勃地盯着两个人瞧,见二人不言语,状若天真道:“毕竟今晨之事其中的关窍谁能说得清楚呢,若是用了我的法子,说不定三弟见了心中欢喜,病痛也能好一些。”
叶梅芸亲眼见着眼前的小糯米团子逐渐转变为黑芝麻汤圆,轻笑了一声,目光却是一俱的冷:“二嫂所言极是,我这便命人去办。”
潘玉娥见她听进去了,眼睛更是一亮,刚想要说些什么,便察觉到手腕被扯住了,她一转头便对上了管湘君的的目光,有些不情愿地噘嘴道:“罢了罢了,你们两个说些体己话吧,我先回去瞧瞧夫君了。”
说罢,便甩了甩帕子悠闲地出了院子,好似完成了一桩什么心思般畅快。
管湘君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轻声道:“阿芸随我同走一遭如何?”
“不去。”
大约是没想到会被这般干净利索地拒绝,管湘君一惯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了一瞬的惊诧,瞧着倒是比方才在那跪着的时候有生气多了。
叶梅芸伸手替她将肩颈处的那一小片衣料抚平,目光中却毫不掩饰着嫌弃道:“你倒当真是昏了头,今日跪了那么久,还敢走回去?”
“丫鬟给你备了轿子在外面,且先回去养着吧。”
管湘君微微一怔,随后轻笑一声道:“多谢阿芸。”
叶梅芸面色上仍是一惯的冷,闻言淡淡道:“你此番行事半点风声都不曾透漏给我,且等着将养好了来给我个说法吧。”
她顿了顿,从头上取下一只金钗子簪在了管湘君的髻上,看着金簪在日光的映衬下泛出一点莹润的光泽,面色上菜终于显出几分笑意来。
“穿这么一身素净做什么,就算是那狗东西死了难不成还要你个做长嫂的来守丧不成?拿出你做当家女主人的气势来。”
管湘君轻笑着“嗯”了一声,其实她同叶梅芸都知晓她今日穿的这般不起眼并不是因为楚泓,而是为了不过分惊动楚老夫人,但叶梅芸话中未尽的意思,她却已经悉数知晓了。
叶梅芸忽而侧头看了看天道:“往后这府中,便再没有碍事的人了。”
管湘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是三房的方向,她轻笑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
等到江寻鹤给小太子讲学回来的时候,事态已经酵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就连马车行进在街道上时,也能听见清晰的讨论声。
他今日回来的早些,宫中的太监为了讨巧,常讲些宫外的趣事给萧明锦听,为得便是能够换些赏钱,因而萧明锦得了消息,便始终惦记着沈瑞的安危。
分明是楚泓出了事,可萧明锦在东宫里了好大的怒气,大有一副,沈瑞若是伤了半点,就要将楚泓拖到宫里来问罪的架势。
最后还要可怜巴巴地对江寻鹤说:“劳太傅回去瞧瞧,也好叫孤心安,否则便是再怎么着也是读不进书的。”
江寻鹤不作声,他便全当做是默认了,恨不得连沈瑞在宫中行走用的软轿都要翻出来,好快些送江寻鹤出宫去。
可真等着江寻鹤心中惶然地回到沈府时,瞧见的只是空荡荡的屋子和冰冷的床榻。
他扣在门扇上的手指缩了缩,将指腹挤出些泛白的痕迹,倒也不算是出乎意料,毕竟他早就猜到依着沈瑞的性子,若是留在屋中才算是荒唐。
但就在瞧见的那一瞬息之间,却仍好像有人端着一盘冷水兜头浇下,将他昨夜心中百般的心神惶惶都暴力地镇压住,不许躁动。
江寻鹤垂了垂眼,遮住了眼中晦暗难名的情绪,随后慢慢关上了门扇,转身往沈瑞的院子中去。
他不是早就清楚了么?这世间上的万般好物皆与他半点缘分没有,他手中所握着的,皆是他费劲心神续下的因果,也许他稍一晃神便要功亏一篑、消散如云烟,但只要他始终紧握着,便总可更近些。
沈瑞正懒散地躺在藤椅上,手中翻动着的还是昨夜江寻鹤讲的那本话本子,手腕搭在一旁的案桌上,一下一下地捻着葡萄粒送入口中,瞧着好不悠闲。
江寻鹤从听到消息便始终悬在心口的一股劲陡然松懈开,他未必不清楚楚泓此事不过是因着点算计,但却在方一听闻消息的时候,仍是禁不住地揣摩。
春珰和春珂不知被他落到哪去了,院中也没个人伺候,他瞧着沈瑞大约是吃葡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