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大。”其中一名身形瘦弱的中年男子喊得尤为大声,声音已然嘶哑却浑然不觉,一双眼珠只仅仅盯着那碗中之骰。
其身上只着一件单衣,却有多处缝补,然而在这寒夜,却丝毫不觉寒冷。
也不知多了过久,中年男子摸了摸口袋,身上最后一个铜板也输了个干净,恨恨的咒骂了两句,才红着眼暗暗离开了屋内。
此时天光已然泛白,大雨虽歇,然白雾弥漫。
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察觉冷气阵阵,他不停搓着手掌,双臂紧捂着单衣,向前方走去。
直到辰时左右,才来到镇上的一家屠户场中。
只见一名膀大腰圆,满脸肥肉横生穿着满身污渍白色围衣,里间着一件短衬的老汉正在案板前剁肉,附近围了不少男女,老汉热情的招呼着众人。
中年男子见此不敢上前,便在墙边角落佝偻着身子等候,直到所有人买了肉离去,他才蹑手蹑脚来到案前。
那膀大腰圆,满脸肥肉老汉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仍然剁着碎肉,就好像他这人不存在一样,与先前热情招呼客人模样判若两人。
“老爹。”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半躬着身子,满脸讨好的笑容:“小婿有件事和您老商议,城内张老爷家正在招募家塾教师,小婿有一个朋友,和张老爷能说得上话,或可引荐小婿前往。只是小婿如今身无分文,不好相托那朋友,因此欲向您老借几个钱周转,待被聘用之后钱财全部归还。”
那屠户老汉这才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口水直接喷在了他脸上。
“啊呸,就你这癞蛤蟆的样子,还想去张老爷家教书。”
“也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把女儿嫁给你这现世宝。可怜我那女儿,嫁给你之后,一年也吃不上几次肉,竟就病死了。”
“你倒好,天天赌博,把家里宅院田产竟全部卖了。”
“像你这种不肖之子,打个灯笼在屎盆里也难找,不知我是造了什么孽,竟跟你攀了亲,真是晦气。”
老汉这一通开口破骂,说罢不再理他,转身往屋里去,里间屠户儿子听到老爹叫骂,出来一看,见又是这个破落户癞子,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旁边的木棍气汹汹迎了上来,口中喝骂。
“又来这里做什么,快滚,不然打断你的腿。你这扫把星,晦气的东西,给我滚远点。”
中年瘦弱男子见他凶狠模样,心下有些怯弱,本想转身离去,但又身无分无,便鼓起勇气道:“我…我儿身具灵根,已被送往青云宗修行,早晚走上通天之道。”
屠户儿子冷笑道:“还做着这春秋美梦,你儿去了八年都杳无音讯,定是死了。我早听人说过,凡被送往青云宗孩童,三五年就能通过考核,成为青云宗正式弟子,若是一直没有消息,便是死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想天鹅屁吃,就你这德行,还想成为张老爷那样的人。”
说着便抓起案板上的细末碎肉向他脸上扔去:“快滚快滚。”
中年瘦弱男子见他凶狠,无奈只得落荒而逃,行至乡村土道间,只见一只鸡从一户人家栅栏中飞出,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连忙跑上前去,一把将那鸡抱在怀里,快步离去。
行了小半天路,来到一个集市处,就地叫卖起那只偷来的鸡,希翼换上几个铜子儿饱腹。
奈何这集市上都是熟人,许多人皆知他乃十里八乡有名的赌棍破落户,不知从哪偷了一只鸡,因此来来往往的人竟没有一个花钱去买。
直到黄昏左右,男子正饿的饥肠辘辘之际,突然旁边巷里钻出来一个十三四岁大小的孩子,一把拉过他的手,大叫道:“诶呀,坚伯,你怎么在这里,大家伙到处找你,都快找疯了。快,快随我来。”
中年男子不知何事,一把甩开他的手:“干什么,我在这卖鸡呢!你拉扯我干什么,卖不出去鸡,你给我饭吃。”
那孩子道:“快回去吧!你家有贵客来了,张老爷千户派了衙役给你报喜,说你家贤哥儿已成了青云宗弟子,那衙役说,他骑快马而来,张千户坐着轿子再后面,稍候便到你家了。”
“胡说,又来逗我,去,去,去,我今日没时间陪你玩儿。”
中年瘦弱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宋贤之父宋坚,自从家道败落,输光田产后,总有人拿他打趣玩笑,故而并不信此话,只当是小孩儿捉弄自己。
那孩子见他不信,突然灵机一动,一把抢过那地上被缚了脚的鸡就跑。
“诶!我的鸡,我的鸡。别跑。”宋坚见鸡被抢了,心下大急,连忙起身去追。
拐过几个巷子,就见几名乡亲围在那抢鸡的孩子面前询问,见他到来,几人大喜,全部迎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推簇拥他而去。
听了众人言语,宋坚这才半信半疑的回到了家里,但见门口系着两匹上等好马,槐树下又坐着两名官差,破烂的家门外已围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