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跟进去,熟门熟路地从靠墙的箱柜里翻出火折子,将边上的一盏铜油灯点燃,举到前面照亮。
供桌上的卫家?先祖牌位整齐地摆放着,在?火光映照下,红彤彤地似要烧起来。
明光落入眼中,卫陵只觉刺目,不禁微微眯起眼。
他已十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光了。
目光落向那些牌位,一个个地看过去,分辨上面那金粉铺陈的纂字。
记忆含糊,过了好一会,才看出没有父亲和大哥的牌位。
阿墨尚在?琢磨三爷刚醒,怎么就来了这处,兀地听到一声?笑,低的,轻的,却?从静暗深处劈破开。
陡地一阵夜风吹来,擒着的灯盏焰火被侵吹地飘摇。
阿墨真个被吓地跳脚。
连着多个日?夜劳累苦熬,本就精神颓靡,撑起眼皮子盯,恍恍惚惚地,这下更觉这处阴森可怖,恨不得赶紧离去。
他这念头才冒出,就见三爷转身。
一双漆黑的眼朝他眺了过来。
阿墨霎时僵硬,那种眼神,让他动都不敢动。
卫陵已经想起来了。
这人叫阿墨。
少时跟在?他身边侍候,后来他去北疆行军,不知?分遣何处做事去了。
天上的月在?往西?沉。
卫陵走出了祠堂,朝破空苑走去。
他记起最?后一次从这里走出时,是神瑞二十七年的二月初四清晨,也是这样的天色未亮时。
那时母亲身体不好,他便提前动身要前往北疆,并让正院的丫鬟不要叫母亲起来。
也不想劳累其他人起了送他。
那些年,公府里的人心里都似压着块石头。
当从祠堂中出来时,他却?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是她的脚步声?,似乎跑地有些急了。
微微愣然,他停下来,让亲卫先到门口等着。
提着灯,他在?两条路的交界等她。
现今,卫陵走到那个位置,顿步,望着当年的方向。
那时,他就是站在?这里,看到她从葱郁林间赶过来,身影绰绰。
是为了送他。
其实不必那么急,他会一直等她的。
但这句话,卫陵说不出口。
他和她之?间,已经相隔太多的事。
除非回到能?改变这一切的起始。
一隅明灭,镜中人覆缠上额几圈的白?纱底下,映托出些许灰青的一张皮,右腮上还有未消去的疤,从高骨眉弓,一直划到嘴角。
动荡的晦暗里,颊侧撑起未经风霜的弧线。
这是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前世十年,今生十日?。
无休无止的黑暗,随着一场焚骨的烈火烧尽,溯流回转,让他回到了过去。
在?十八岁的年纪,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然而,然而。
……
孤灯之?下,他透过一窗之?隔的淋漓秋雨,看向了春月庭。
仿若续接前世,不知?道第几回了。
*
这几日?落雨,天都冷了好些,就连院里的花木都被雨打落好多黄叶。
蓉娘头年在?京城过秋,不断暗叹才九月半,就冷成这样,若到冬日?,甚至是腊月,可怎么熬。
还去箱笼里拿了厚实被褥添上床。
这些时日?,姑娘连肚饿都不知?,怕连冷,她他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阿墨跟进去,熟门熟路地从靠墙的箱柜里翻出火折子,将边上的一盏铜油灯点燃,举到前面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