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真是……”石原尽夏已经走远了,太宰治敛起唇角的笑,侧身看着石原尽夏离开的身影,走廊里墙壁的影子将太宰治整个人吞没,他站在黑暗中,幽暗的视线落在石原尽夏攥紧的拳头上。
石原尽夏神色如常离开了这条走廊,回到属于自己的员工宿舍锁上门。
“山崎雪落。”石原尽夏一口道出了自己身体里另一个灵魂的名字,“我等了你很久。”
山崎雪落没有回答。她不关心,也不害怕,长久的漂泊让她失去了本该有的,对生命的敬畏心。
“比起我预计中的时间,你迟到了整整两年,不过你本就是个半成品,出现差错也在所难免。”石原尽夏口中的“半成品”引起了山崎雪落的注意。
石原尽夏靠在窗边,在高楼垂首观察着一楼门口正在换岗的穿着黑西装的队列,低语,“我会送那个研究所的所有人去下地狱,你会帮我的,对吧?”
山崎雪落不答。石原尽夏就像笃定被容纳在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一定会听似的,无论山崎雪落作何反应,她继续道:“我们被泯灭意志,践踏人格,经历痛苦,成为脖子上被栓上铁链的狗,只能在他们的脚底下摇尾乞怜,你不恨吗?”
石原尽夏本该用深恶痛疾的语气去引诱山崎雪落,但过往种种重新回顾,她只是感觉厌倦,于是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情绪,像在读一本公式书般,不必加上自己的情感。
或者说,她的情感早就在那个白色的房间被消磨殆尽了。
“雪落,帮帮我。”怎不可怜。
有一片云,短暂遮住了太阳,所以人们可以短暂的直视太阳,只因太阳不可见。那片云很快被风带走了,于是那直射而来的光刺目,叫人的眼角溢出泪来。
太阳存在,却永不可直视。
静谧中,太阳落山,风也停了。扑腾着翅膀的黑鸟落在电线杆上,用喙梳理羽毛,那鸟比最常见的麻雀身形大上几倍,完美融入夜色中。
“嘎——”鸟叫了。于是人们发现,那是一只觅死而来的乌鸦。
“好。”声音是直接从石原尽夏脑海中响起的。空旷的房间中,石原尽夏突兀地笑出声,那笑声先是隐忍着断断续续的,而后她再不克制自己,变成了疯子般的狂妄大笑。
笑声停止同样突兀,石原尽夏脸上的笑忽然收敛,她轻喘了一口气,拉开窗户,望向隔着十四层楼的地面。
“那我们,就走吧。”她轻声道。
亦是短暂的静默。
“好。”山崎雪落说。
山崎雪落随波逐流,很多时候都不是凭借着自己本身的意愿做事,她只是倚靠着心中那点儿不知是对是错的怜悯,站在某个人那边。
你看此刻的石原尽夏,她根本没有望月薄叶的善良,也没有赤西鹊的茫然,她所经历的不幸,都会变成她手中的刀。即使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那个,山崎雪落依旧不可避免的心软了。
“当初在欧洲的实验室被毁掉之后,有部分实验员不在实验室,因此逃过一劫,当他们发现实验室毁掉之后,暗中联系曾经那些活下来的同伴,转移基地,同时也将自己隐藏的更深了。优质的实验品被破坏者毁灭的一干二净,事先因为不够格没能进入实验项目被遗弃的实验品反而成为了他们的退路。”
石原尽夏讲述着与山崎雪落相关,但山崎雪落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我就是退路之一。”所以一切都是她亲眼所见,“他们藏在各行各业,隐姓埋名,直到后来实验品全部逃走,才被迫停止行为。”
山崎雪落又不说话了,但是石原尽夏知道她在听,“我尝试过自己独自复仇,可是我的能力很弱小,他们依靠那些见不得人的实验数据找到傍身之处,以为就此可以解脱。”石原尽夏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多可笑啊?”
黑暗中,城市的灯火亮起,将这个死寂的夜晚变得热闹起来,人声虽寥寥,烟火气却让城市喧闹。
远离贫民区的居民区域是在警察局保护范围内的,普通家庭生长起来的孩子没有忧虑,最大的烦恼是作业和学校,他们意识不到同一座城市的另一个地方,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穿不上衣服,吃不上饭,甚至会因为捡到了一块过期面包被杀死。对于他们来说,这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水野一雄的女儿就生活在这样的幸福里,水野太太抱着玩儿累了睡着的女儿回到卧室休息,离开前与水野一雄互道晚安,水野一雄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注视着太太关上房门。这是普通人家每天的日常。
也有不普通的事情。比如水野一雄居住的房子周围被政府人员密切监控起来,所有经过的可疑人士会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内查验身份,与近期是否接触过会对水野一雄造成负面影响的可疑人员。
毕竟,水野一雄是属于政府机构的,大脑中存放着可以改变世界的珍贵知识的研究人员啊!
有这般待遇的研究员不仅仅是水野一雄一个,与他一同工作的几位同事,同样是这个待遇,被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这就是石原尽夏无法轻易复仇的原因。
谁也不能确定,她成功杀掉一个人之后,另外的几个会不会被保护的更严密,藏到她无法找到的地方去,导致报复中断。她同样无法保证,对方找出自己的行踪之后,会不会直接冲港口黑手党要人。
为了组织的稳定发展,对于森欧外来说,一切都是可以舍弃的,这让石原尽夏不敢直接动手,她一直在等待契机,而现在,这个契机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