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那一刻完全傻了,他的弟兄们也都愣在了原处,紧跟着,发现那辆肇事车迟疑了一下,车上的人减缓了速度回头看,而后准备逃跑时,燕然只觉得自己开始血往上涌。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爷!!!”,然后在骑车人眼看着就要逃走之前扔下了自己的山地车,从路边抄起半块儿红砖就用力扔了出去。
砖头并没有打中肇事者那没扣着安全帽的脑袋,但是正砍在那辆车的左车把上,被突如其来的惊吓和左手上的剧痛弄得慌了阵脚,一个侧歪就摔在了地上的家伙还没爬起来,就听见身后砍他砖头的人红了眼的喊声。
“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一群如狼似虎的牲口体特生,围住了势单力孤的祸头。
哭都没用了。
n比一的凌虐持续时间并不长,拳头足够硬的崽子们把一个成年人一顿暴揍,打得对方喊出来的声儿比鬼都难听。
虽说是“打死了算我的”,可豪言壮语之后,行动毕竟要有分寸,确信那挨揍的倒霉鬼半个月之内怕是再也驾驭不了任何形式的交通工具了,一群痛痛快快发泄了个够的崽子扔下抱着脑袋鼻青脸肿的被“执刑”者,点上烟,聊着天,兴高采烈心满意足勾肩搭背的走了。
燕然最后给了那孙子一脚,而后拉着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如此阵势的苏继澜,让他坐在自己车后架上。
“走,我带你上医院。”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苏继澜低头看了看还在渗血的伤口,尽量忍着疼站稳当。
“你少糊弄我,我从小就是体育队儿的,什么样儿的伤没见过?!让你上来你就上来,快点儿,夏天太容易感染!”
“真不用了,我回去洗洗就行……再说,那医院也太远了,折腾来折腾去的,还不如我自己处理处理。”一想到可能要被大夫那没轻没重的手碰触自己的伤,苏继澜就从尾椎骨升起一股恶寒来。
“那……你总得消消毒吧!体育老师走了,要不他那屋还有酒精……”眉头紧紧皱着,燕然迈腿上车,“你先回宿舍等着,我上药店给你买瓶酒精,这就回来。”
燕然想去,可苏继澜还是拉住了他。
“不用了,拿这个消毒也可以吧。”
他说的,是自己手里刚捡起来的那个竟然没有完全坏掉的袋子,袋子里头,是幸存的一瓶六十五度牛栏山二锅头。
“不是吧你……”燕然不知是想气还是想笑,又或者纯粹是不敢相信这热辣辣的东西会出现在这个江南小才子身上。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反对那提议。烈性酒在某些时候完全可以充当消毒用品,跟着那死也不肯坐在他车后架子上的苏继澜回了宿舍,燕然抄起那瓶二锅头,管对方要起子。
“我没有。”苏继澜摇头。
本来就是急脾气的家伙更加焦躁起来,干脆开口用牙去咬那瓶子盖儿,咔啪一声,盖子开了,那整齐的牙齿上,也被硌掉了小小的一块儿,留了个不明显的豁口。
被告知忍一下疼别乱动时,苏继澜脑子里想的并非自己的伤,而是燕然的牙龈是否在出血。
简单的消毒工作完成了,幸好伤口不算太深,斜着贴了两个邦迪,差不多可以自由活动的苏继澜吁了口气,说了声多谢。
“行了你就别损我了……”燕然脱力的坐在对面那张空着的床铺上,抬手捏了捏眉心,“要不是我叫你,你也不至于让车刮着。”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有些无奈,有些感动,苏继澜抬手指了指对方的嘴,“那,你的牙,是不是硌掉了一点?”
“嗯,没事儿,看不出来。”燕然倒是挺无所谓,“你先告诉我你买二锅头干吗。”
“哦,是我爷爷要的。”苏继澜一声轻笑,“上次我爸给他带了一瓶,他觉得好,这次说多带两瓶过去。”
“苏州没有?”
“好像是,我姨夫说有红星的,可没见到有这个……”
“牛栏山。”
“啊对。”
“嘿……”放松下来的燕然发出一声傻笑,“我刚还以为是你喝的呢。”
“得了,我喝醪糟都脸红的。”苏继澜一声不爽的咕哝。
喝醪糟会脸红的苏继澜,膝盖上贴着邦迪的苏继澜,因为偶然事件让燕然和他那帮牲口同党当了一回英雄的苏继澜,身上带着残留的血的味道和六十五度二锅头的酒香的苏继澜……
两天之后,跟着父母回了苏州。
那个暑假,燕然过得索然无味。
“想什么呢。”对面的人叫了他一声,苏继澜恍然,而后遮掩似的笑。
“啊,我看你墙上那个书法艺术呢。”稍一抬眼,就看见墙上挂着的画框,里头是白底黑字两句话——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龙飞凤舞的大字,潇洒苍劲,铁画银钩。
“看着不像写的……”
“哦。”也回头看了一眼,燕然嘿嘿起来,“那是绣的,十字绣。”
“你买的?”
“哪儿有卖纯黑白十字绣的啊……这是我自己做的。”
“真的假的?”
“蒙你的是孙子。”
“你……还真有闲情雅致啊……”不可思议的感觉还没完全退去,想笑的冲动就又涌上来了,苏继澜看了看那两句话,又看了看总觉得和这两句话颇有几分相配的燕大侠,笑意就再也忍不住了,“没想到,国家二级运动员,其实也会女红……”
“那是……我多牛逼啊我……”不大清楚自己是被笑话还是被表扬了,燕然带着那大男人的小别扭,轻轻哼了一声,而后扭过头,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