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想,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叫他了。
下午的时候,郁白又有一点发烧,夏序怀带他去昨晚那家诊所挂水。
现在人还不算多,诊所里只有三四个人在输液,其中一个恰好是昨晚上坐在他们对面也在挂水的女生。
郁白随便找了地方坐下,看夏序怀去和医生交涉,回头时正好和那个女生的目光相对。
女生微愣,随后镇定地转开眼,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夏序怀和医生说完,走到郁白身边坐下,动作自然地用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医生在配药。”
郁白恹恹地,也不怎么动,只是疑惑地低声问他:“对面那个女生,你认识吗?”
夏序怀随意扫了眼:“不认识。”
“那她为什么一直在看我们?”
夏序怀大约知道答案,他不动声色地握了握自己的右手,说:“不知道。”
郁白吸吸鼻涕,把懵着的脑袋缩进厚衣领,身体也从椅子上往下溜,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就不动了。
等了不到一分钟,医生拿着药走过来,郁白坐直了些,伸出左手放在扶手上。
他左手手背有一小片青紫,是昨晚挂水后留下的痕迹。可能是因为太瘦的缘故,郁白手背上的血管很明显,衬得针眼和青紫痕迹也比别人更醒目。
再加上今天气温降得有些厉害,郁白不过挂了一会儿水,手就有些凉,配上青紫痕迹,怎么看都有点吓唬人。
夏序怀坐在他左边,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划着,右手就搭在扶手上,离郁白正在挂水的手挨得很近。
所以,郁白不过是手僵稍微动了一下,就贴住了他温热的手腕。
那一点温热顺着郁白的指尖蔓延过来,使得他呼吸放缓,感觉自己如同杯中不断上升的气泡,劈里啪啦破碎的小声响只有他能听到。
静了片刻,郁白也没等来夏序怀的什么反应,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部都放在了手机上。
正当他想慢慢地撤回手时,夏序怀突然握住了他的半只手。
也就是这一瞬间,郁白猛地想起来,昨天晚上,也是在这个位置,好像有一个人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过。
掌心徒然灼热起来,连同昨日残留的温度,让郁白一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举动。
“手太凉了。”夏序怀的视线没有离开手机,轻皱着眉头说出的这句话,让人以为仅是郁白的手太凉,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行为,而不包含其他的意思。
如果不是对面女生的表情太过怪异的话,郁白也会这样认为。
但哪怕是这样,郁白也没有再撤回自己的手。他逐渐放松神经,再次在座椅上寻到一个舒适的姿势,把自己的半张脸埋进领口里。
等到快要挂完水,夏序怀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医生过来拔针,然后两人先后起身,往回走。
晚饭时间,郁白又量了一次体温,温度计显示温度正常。
年轻人身上的小病小痛总是恢复的很快,夏序怀也没有理由再继续留下来,于是确定他没什么问题后,就回家了。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小区的棚子里,夏序怀锁好自行车,刚走到楼下,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神色几不可见地滞了一下。
“妈。”
“小怀,”电话那头的女声有些疲惫,伴随着水流的声音,“你这两天是不是有考试?”
“嗯,”夏序怀垂下眼,“有。”
“我这两天太忙,考试之前也没有打电话问过你。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许仪随便冲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
“我没有去考试。”夏序怀说。
“……”许仪顿了一下,问他:“没有去考试是什么意思?”
“我请假了。”
“小怀,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高三的每一场考试都很重要,绝对不能松懈!这才第一场考试,你就随随便便请假,这个样子还怎么高考?怎么上大学?你已经比别人迟了一年了,再不认真对待,难道还想复读一年吗?你不是唐方程,在保送名额送到你手上之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绝对不允许还有这种情况发生!我马上就给你的班主任打电话,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学校能不能通融一下再给你单独安排一场考试。还有,普通班你也不要待了,还是回精英班……”
“胃疼。”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了声音:“……什么?”
“请假是因为胃疼。”夏序怀淡声说,忍住想要反胃的冲动。
楼底的声控灯灭了,一切都陷入黑暗里,只有手机散发出刺眼的光,但维持的很短暂,不过几秒就熄灭了。
“小怀,我……妈妈刚才语气有点急了,没有逼你的意思,”许仪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了些,“你现在胃好些了吗?”
“嗯。”
“没事就好,那妈妈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
电话挂断,许仪抬头,才惊觉镜子里自己的面容有些狰狞,这样的神情和情绪在以往从不会出现。
到底是什么时候突然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