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接听…"
"已关机…"
时望表情僵硬,视线沉沉的盯着桌子上的纸,手指无意识的捏紧了手机。他知道这些电话也许根本没有意义,但他还是按照顺序一个不落的往下打着。
终于,有个电话接通了。
那边是个听起来很年轻的男声:"您好?"
时望精神一振,手指顺着纸上的电话号码向后划去,找到留下号码的主人名字,"你认识……陶昕吗?"
对面的男生忽然激动起来,"那是我妈!怎么了?她是不是回来了?!"
"你先冷静一下,她还没出来。"时望斟酌着说道,"不过陶阿姨托我给你们报个平安,她现在活得很好,而且一定会回来跟你们团聚的。"
男生一下子就哭了,压着声哭,又悲伤又感激,"谢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时望又安慰了他几句,才挂断了电话,心中百味陈杂,眼角有些酸涩。
但现在没功夫悲春伤秋了,时望拍了拍脸,很快打起精神,继续拨打电话。
纸上一共三十一个号码,接通的只有四个,就连青年夫妻要托付孩子的那位姐姐,也没有接电话。
正巧士兵拎着一大包东西,带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姐进来了,时望便给他看了这位姐姐的住址。
士兵脸色凝重,"那块地方是难区,已经陷落了。"
时望沉默了一下,"我明白了。"
士兵身旁的大姐熟练的抱过明希,给他清洁身体,换了尿不湿,穿上薄薄软软的婴幼儿纯棉小衣服,戴上小毛线帽子保护头部。
然后她用电水壶烧了点儿热水,给宝宝冲奶粉。
这期间办公室里又来了几个政府高官模样的男人,向时望表示了关怀,又询问了岛内生的事情。
时望简单的讲了一下,但其实就算告诉他们,也没有什么意义,外面的人类尚且自身难保,如何去搭救岛内的参赛者。
时望知道自己无法把明希送到他那生死未卜的姑妈那里去了,只好对士兵道:"我能把这孩子托付给你们吗?我必须得早点儿赶回去。"
士兵惊讶:"你还要回去?!"
时望苦笑了一声,"我必须得回去。"
如果他留在外面,那就相当于弃权了,容屿倒是会很高兴,只是这就完全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士兵却以为他被下了什么诅咒,几天之内不回去就会死之类的,他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们会照看好这个小孩。"
"让我拍张照片吧。"时望拿起手机,大姐抱着孩子过来,和士兵与高官们站在一起,拍下了一张合影。
士兵身上穿着迷彩军装,这是最能让平民百姓安心的颜色,就算没能把明希送到他姑妈那里,那对年轻夫妻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军人照顾着,应该也就放心了。
时望把手机放回兜里,刚想拜托士兵送他回去,旁边的窗户大概是没关严,一阵凉风吹了进来,时望觉得头晕晕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抬手捂住嘴,皱着眉道:"把小孩抱远一点儿,我可能感冒了咳咳…"
士兵担忧的走上前,"你是不是烧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抬手想碰一下时望的额头,时望扭头避开了,回绝了他的好意,"我没事,请快点儿送我……"
最后几个字实在是说不出来了,他的力气就像被凭空抽走一般,四肢像棉花一样瘫软无力,头部传来强烈的眩晕感,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滴答,滴答……
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滴的落下来,顺着透明的塑胶管流入血管。
沉重的眼皮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野里是一片苍白,苍白的天花板,苍白的墙壁,苍白的被褥,苍白的衣服。
他听见有人在身边说着什么:"身上有很多伤痕…焦虑情绪过重,睡眠不足…受风受寒……"
时望知道那是避难所里的医生,他想赶紧起来,赶紧回岛上去,可是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意识仅仅是清醒了这么一两分钟,很快就又陷入了沼泽般的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次醒来时,身上稍微舒服了一点儿,有了些力气。
病房里一片黑暗,寂静无声,一个人也没有,墙上的时钟表示现在已经是半夜三点,窗外夜色沉沉,连声鸟叫都没有。
病中的人心理总是脆弱的,时望忽然感觉很孤单,孤立无援,忍不住往被子缩了缩,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好不那么冷清。
但是,无端的想哭。
冷不丁的,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那语调略带戏谑,带着来自上位者的矜贵与傲慢,一下子就挑起了时望所有压抑的怒火。
"真是可怜的孩子,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