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顾矜芒让他感到很害怕,并不是因为这样亲昵到近乎亵玩的举止,而是对方那种周身散发的阴暗诡谲的气息和恣意妄为的举止,都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不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刚来的那天晚上,他担心妈妈的伤势,哭着哀求顾小芒把电话给他,他只要确认一下妈妈的安危就好了。
可顾矜芒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台灯,将他那张精致的脸蛋照亮了,他藏在光里,拥有最美丽的皮囊,和最恶毒的心肠。
他“啪”的一声把床头的台灯熄灭,爬上了床,将还等着答复的小满抱在了怀里。
“小满哥哥,不要惹我生气。”
“乖乖睡觉。”
顾矜芒像是突然从世界抽离开,来到了一个自己设立的空间,他将喜欢的小猫拉了进来,强迫小猫陪着自己,讨自己的欢心,无视小猫哭红的双眼和日渐萎靡的皮毛。
小猫的喜怒哀乐,他都不再在乎。
在小猫决定离开他的那一刻,他就不会再去爱小猫了,他要的是陪伴,而不是小猫的欢笑,真心,与欺骗。既然小猫都要离开了,那为什么他还要顾虑小猫的感受呢。
这个澡洗得比往常还要久,上次他这样惩罚小猫的时候,自己就草草冲了个澡,可今天有什么不一样了。从他看见小猫的伤处开始,就变得很奇怪,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猫头上乖巧的发旋,这猫咪就连发旋都长得很周正,生怕长歪了一点,就会让人误会他是个坏孩子。
明明原来是只很乖的小猫,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有了这么多很坏的心思呢?顾矜芒表示不解,可眼下他的这种不解显得微不足道,因为他被勾起了兴趣,浓黑的眼仁像是被点着了火,长臂一伸,就将对面的少年整个都拎了起来,像是拎着一只瘦弱的病猫。他低下头,还想再看看那里的伤势,可小猫挣扎得非常厉害,甚至伸出了爪子抓伤了自己的脸。
小满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出于本能地防御,那种地方没什么好看的,他还很害怕顾小芒又会做出刚才的举动,于是双手胡乱挥舞,试图摆脱。
可是并没有摆脱,他依旧被顾小芒牢牢地抓住,只是顾小芒的脸上多了几道长长的血痕。
“疼吗?”
“我,”小满不论何时,都是那样的善良柔软,他垂下浓密的睫毛,紧张地咬着下唇,“我不是故意的。”
“我等会给你上药好吗?”
他试探着伸出指尖,落在顾矜芒冷硬的下颌线,那处皮肤冷白如玉,像上好的白瓷平添了几道裂痕。
“嗯,小满哥哥打我了,很疼。”顾矜芒抿着嘴唇,语气里透出几分脆弱与委屈,桃花眼似要滴下泪来,“小满哥哥以前从来都不打我的,今天打我了。”
“我,”分明是纤细的小满被顾矜芒长满肌肉的手臂高高地抵在了墙上,可他依旧感到自责,愧疚地低下头,就连柔软的头发丝都说着很后悔,“对不起,小满哥哥不应该打你。”
顾矜芒没有再追究,他将小满浑身都擦干,抱到了床上,自己又回到了浴室,浴室的墙面是乳白色的瓷砖,浴缸也是乳白色的,对面是米白的洗手台和一面半人高的镜子,他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眉眼凶戾,额间的青筋暴起,呼吸又重又急。
澄澈的水流从浴缸的水龙头流出,有哗啦啦的响动,他闭上眼,能看见暗无天日的牢笼,女人尖锐撕裂的哭声和男人粗哑的吼声,皮带的抽打,拳脚落到肉上。
她在大声地呼救,可是没有人能来救她。
这些声音藏在他的大脑里,让他感到烦躁,厌恶,果真是令人恐惧的,肮脏的,罪恶的,人口交易,他厌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怒张,他痛恨这样的自己,被原始的本能操纵,沦为了最下等的牲畜。
水流从他手中流过,带走上边的液体,他长出一口气,紧紧地闭着眼睛,脑中残留的画面很清晰,美貌的少年,有粉色的如同花蕊一般的存在,周围破开细密的血管,开在如瓷一般的身体上。
只有小猫是干净的。
绝对不能让小猫离开。
小满感觉顾矜芒的状态变好了一些,至少有了几分原来的模样,所以当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小满嗫嚅了几下唇,讨好地笑出了脸畔的梨涡,“小芒,你能把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吗?”
“小满哥哥,”顾矜芒擦头发的举动停下,墨黑的眼眸迎着屋内的暖光,透出异样兴奋的光彩,“你是不是还想要我再帮你洗一次澡?”
“这次我不会管小满哥哥怎么哭,我要做什么,便做什么。”他朝着小满露出洁白的牙齿,唇侧的虎牙森森,眉眼弯弯,像是披着天使皮囊的恶魔。
小满知道这不是商量,而是威胁,他以为的和好只是自己的错觉,他有些后悔方才对顾小芒的心疼,那些指甲痕,若是注意晚了,恐怕早就已经愈合了。
别墅有许多个房间,小满和顾矜芒住在最大的主卧,里边的装饰偏欧式复古,床头的雕花繁复,窗帘纹理厚重,被褥是浓重的黑色,但是阳台的风光却很好,古铜色的雕花栏杆围成一个造型奇巧的拱门,有微凉的风,送来窗台的紫荆花香。
小满此时坐在阳台的秋千上,神色怏怏,他头上戴着白色的猫耳朵,身上穿着蕾丝的白裙,领口开得有些大,露出伶仃的锁骨和白到透明的皮肉,脖子上挂着一颗很大的蕾丝铃铛,在屋内走动的时候,会发出叮铃铃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