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在一旁教训着青瑰,男人跪在地上呆呆地瞧着白狐,偶尔眨巴眨巴眼睛,一副痴傻模样。青瑰几分好奇地打量了男人几眼,突然惊呼道:
“小白,你是不是……”
怕男人听见,青瑰转而趴在白狐耳朵上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让他看了你的金眸?小白你使坏了吧?”
白狐不屑地看了男人一眼,道:“不过是凡夫俗子,粗鄙野夫,失了魂也只能怪他自己贪财想色。”
白狐轻声说罢,上前问道:“你可是那响马子?劫了知县傻儿子?”
男人使劲点头,白狐又问:“把人绑哪儿了?去给我放了。”
男人又盯着白狐看了会,青瑰以为他会顺着白狐将人放了,谁知那男人却低下脑袋摇摇头,继而说道:“人不能放。”
白狐怒,抬脚又要踹,青瑰连忙拦住,道:“这等作奸犯科之事,你咋还理直气壮起来,再不放人,我家小白可要真教训你了。”
男人紧紧抿着嘴,仍旧固执地摇摇头,再张口时已经不再满嘴鸟,反而变得有条有理,只听他说道:
“两位小公子,在下本是松榆县里的屠户,养了些猪羊,做些杀猪宰羊的买卖,原也是小富之家。可后来来了新的知县,听说是捐的官,他花银子买了官,自然要加倍从百姓身上搜刮回去。三天两头换着名目收些苛捐杂税,前几年新推了养马之法,派给在下一匹马,不仅要将马匹喂养得健壮,每年还得保证出一匹马驹子,若是不能完成,就得加倍赔偿。养了一年,人都没了口粮,于是我们兄弟几个一合计,便带着马上了山,做这响马之事。”
“虽是做了响马子,可就是在山上圈地养些牛羊种些口粮,怕官兵查上山,便放了几只响箭,骑着那几匹马绕着山转上几圈,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这次是那知县绑了张老头家的闺女,强逼着人家闺女给他做小,兄弟几个看不下去,这才……这才捆了知县的傻儿子,想给他个教训。”
那汉子一口气将原委交代了明白,青瑰仔细听完,拿胳膊肘碰碰白狐,道:“小白,他刚才一个鸟都没说。”白狐心里也有些诧异,若说这人被他金眸魅惑了,早就该顺着他将人放了,断不会清明地讲这么多话。可若说没有受影响,这人怎会讲出那些“好看不好看”的混账话。
男人讲完,还是直挺挺跪在白狐面前,盯着白狐,白狐哼了一声,径自坐到石墩子上。青瑰赶紧去将男人扶起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好汉不可一直跪着。”
男人站起来,小声道:“倒也不是跪,刚才见到小白……不,白公子,吃了一惊,不自觉就成跪了……”
青瑰乐了,打趣道:“大哥,我家小白是不是跟神仙下凡似的?”
汉子使劲点头,白狐喝道:“青青,不准瞎说,快过来。”
青瑰坐到白狐身旁,那汉子局促地留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低着头搓着两只大手。青瑰看他样子觉得好笑,便问道:“大哥姓甚名谁?”
汉子嗖得抬起头,笔挺着身板,中气十足道:
“王江山!”
作者有话要说:王江山的“王”,读四声,51调,名词做动词。
==,留言君都哪里去了,呼唤。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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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听了他的名字,心头一滞,不自觉多望了几眼。
那时,只当他是个起了阔气名字的草包,并不将他放在眼中,而至于那些悠长悠长的未来,凭他,怎会知晓。
王江山带着白狐与青瑰去了马厩后面的柴房,那知县的傻儿子给绑得严严实实撂在地上,嘴里还塞着乌黑的破布条子。王江山响马子做得不大体面,绑人倒是下了十足的功夫。青瑰凑到傻子跟前仔细一瞧,人给捆得像个茧子,最难得的是那傻子似不觉难受,打着呼噜睡得分外香甜。
傻子被王江山踢了几脚,睁开眼,先是看到了绑匪王江山,一个激灵抖着往墙根爬去,被王江山踩住了腿,吓得眼泪鼻涕哗啦都淌下来了。青瑰瞧他可怜,又是个傻子,这世上能有几个人把他当人看,便对王江山道:“王大哥,他虽是知县儿子,可是又痴又傻,也算是无辜,可否将他松松绑,莫太难为了他。”
那傻子寻着声音望去,看见了青瑰,瞪圆了眼珠子,身子直打挺,嘴巴里嗯嗯嗡嗡地闷叫着什么,王江山拔出傻子口中的破布,傻子喷着唾沫星子嘶喊道:“短命鬼!”
傻子一声尖叫撕裂了本是安静的夜晚,青瑰心里有些难受,问道:“你见我就叫我短命鬼,是为何?”
傻子若是能听进去人话那就不是傻子了,他只是咧着嘴傻笑着盯着青瑰看,边看边嘀咕着“短命鬼、短命鬼”。白狐听不下去,拉着青瑰要出去,就算那傻子本是无辜之人,这么说青青,已经是罪大恶极,多绑些时辰也是应该。两人差一步便要迈出柴房,忽又听傻子喊道:“短命鬼从画里出来了!鬼从画里出来了!”
青瑰一惊,忙转身问道:“画,什么画?可是与我相似之人?”
傻子咧嘴笑,重复道:“画里出来了,鬼从画里出来了。”除此,再无其他言语。
白狐在门边若有所思,青瑰微微有些失望,过去给傻子松绳子,绳子是死结,青瑰怎么都解不开,身边傻子还絮絮叨叨不停歇,青瑰心里愈发不安宁。王江山见青瑰解不开绳子,便拔出腰间别着的菜刀,大步迈过去想切断那麻绳,可傻子甚是惧怕他,摇摆着身子往后缩去,挣扎间碰歪了菜刀,那刀刃滑到了青瑰手背上,别看菜刀黝黑污脏,却甚是锋利,青瑰手背被切开长长一刀口子,那血一下子漫红了青瑰手背。